第一千四百一十章 愛屋及烏

楊廷和混到今日,能成為這內閣里的一份子,也可謂是何等聰明之人,現在還怎麼不明白葉春秋和興王父子的這場賭局的重要性,還怎麼不明白李東陽心裡的打算?只是……

楊廷和想了想,便道:「李公,這世上哪裡有奇蹟呢?你我都知道,這天下的學問,何其龐雜,那興王父子既然敢提出這樣的要求,敢應下那賭局,勢必會將那賭局用的三題當做命根子一樣慎重,他們的問題,定是刁鑽古怪到了極致,而這,莫說是葉春秋,便是聖人在世,想必也是絕對無法回答的。」

李東陽只是抬眼看了楊廷和一眼,便默不作聲了。

聖人在世,也是無法回答的。

這確實不是空話。

李東陽看了一眼窗外的殘雪,難得的露出了幾分沉著,半晌後才道:「介夫,老夫當著這個家,卻是舉步維艱,做任何事都是掣肘,這個家,不好當啊,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何況老夫尚且愚鈍,而今蒙陛下不棄,在這首輔之位,卻是一事無成,可是老夫真想做出一點什麼,為了這個朝廷,為了報先帝的恩德,為了江山,也為了社稷啊。老夫也知道,這場賭局的勝算微乎其微,甚至幾乎沒有可能,可是有了這個契機,老夫卻還是忍不住報以希望,呵,好了,不說了,喝茶吧。」

他的目光帶著黯然,只是這渾濁目光的最深處,卻還是禁不住懷著一絲希望。

……

說到在這紫禁城裡,心事重重的,還有一個人,便是這紫禁城的主人——朱厚照。

朱厚照突然覺得心裡有了一樁事掛在了心頭。

其實當初在朝堂上的時候,賭局開始,朱厚照還是暈乎乎的,可是慢慢一想,不對勁啊,這葉春秋,看起來是穩打穩的輸的啊,這倒不是質疑葉春秋的能力,實在是,葉春秋根本不可能回答這種沒有限制的三個問題。

「這傢伙……若是輸了,三百萬紋銀就沒了,這是不把銀子當銀子啊。」

朱厚照想到這個,就忍不住心疼起來,他愛錢,雖然不把別人的錢當一回事,可是葉春秋的錢,他自覺得,也算是自己的半個銀子,自己的好兄弟嘛。

自幼沒有兄弟,孑身一人地在東宮,也沒什麼年紀相仿的人,都是一些不苟言笑的師傅,還那些什麼都沒意見的伴伴。等到做了天子,那就更加成了孤家寡人了,所以朱厚照比任何時候,都診視這一份友誼。

想到自己好兄弟的錢要沒了,他就開始肉痛了,然後失眠了。

這一宿未睡啊。

輸了好像是挺丟人的,錢沒了,女人沒了,面子也沒了,不知這春秋會傷心嗎?

不過好在,朱厚照也不是全無作為的,至少錦衣衛是會給朱厚照奏報的。

他格外認真地看起奏報來,心裡也懷著希望,或許春秋會有奇蹟呢。

可是看到了奏報,朱厚照的臉色有些僵硬了,只見上頭寫著……

昨日清早,陪著夫人兒子回了一趟娘家,正午才回來,下午呢,跑去和張晉幾個舉人喝酒。

今兒一早,又跑去了研究院,還查了一下招商局的賬目。

按理來說,這年關也就這幾日了,現在既然立了賭局,你總要贏對吧?

可是看這傢伙,分明是遊手好閒的樣子啊,哪怕你臨時抱一下佛教,態度端正一些,隨便地看一下子書,也能令人心安點,可現在看來,怎麼著,你還特么的把這賭局全不當一回事啊。

「陛下,該用膳了。」劉瑾笑嘻嘻地躬身在朱厚照身側提醒道。

朱厚照將奏報一摔,臉色很不好看,氣沖沖地道:「吃個屁,不吃,你這混賬。」

劉瑾覺得自己很冤枉,卻連話都不敢說了,連忙拜倒在地,一臉慘綠地道:「奴婢……奴婢該死。」

朱厚照想要發火,卻突然發現發錯了對象,想了想,他眯著眼道:「莫非這是欲蓋彌彰?是夜裡春秋在苦讀,白日故意設的迷魂陣?嚇,他素來就是如此奸詐的,是了,想必就是如此。」接著,他便抿了抿嘴,才又道:「鎮國府那兒,得派人盯著一下,尤其是夜裡。」

「啊……」劉瑾詫異地看著朱厚照,不由道:「陛下不是此前說過,不準刺探葉家的嗎?」

「今兒就去刺探,他做了什麼,事無巨細,都要奏報。」

朱厚照的脾氣,歷來都是如此的,劉瑾哪敢忤逆他?只好道:「是,是,是,奴婢知道了。」

到了次日一早,朱厚照顯然又是睡得不是很好,劉瑾卻是火速地遞了奏報來。

這奏報,果然是事無巨細,洋洋洒洒,足有數千言。

朱厚照打開細細看著,什麼時候吃了飯,什麼時候跑去那葉老太公那兒探了病,什麼時候回了房,房裡傳來了什麼響動。

這一看響動,朱厚照的眼睛都睜大了,裡頭說的是,隱隱有搖床之聲,半個時辰之後乃止。

「半個時辰?」朱厚照不禁眯著眼,然後哭笑不得!這傢伙吃的是什麼葯,忍不住低聲罵道:「衣冠禽獸!」

可是……顯然葉春秋還是沒興趣去讀書,也沒興趣去惡補所謂的功課,似乎,卻很有氣力研究一些床弟方面的事。

哎,嘆了口氣,朱厚照癱坐,老半天才道:「劉伴伴。」

「奴婢在呢。」

朱厚照道:「興王那兒,有什麼消息?」

劉瑾連忙道:「廠衛那兒奏報,說是葉家附近也有一些可疑的人出沒,似乎就是興王的人,這興王父子,此次似乎是勝券在握。」

朱厚照頓時來了點精神,道「何以見得?」

劉瑾道:「那父子二人,已經開始籌備婚事了。」

朱厚照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他發現愛屋及烏,自己竟愈發有些厭惡興王父子了!

朕還沒有做最後決定呢,你們父子好大膽,真把自己當一盤菜了。

可是,這賭局似乎也是自己點了頭的……他托著下巴,所有所思地道:「朕仔細想來,只有作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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