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最終章 君之所至,青山常在

過去 池袋

朝向日本,航行在漫長旅程的船上。

在黑暗中迷失而恐懼的少年,最後邂逅了「她」。

懼怕不知不覺變成信賴——

信賴不久後又化為愛慕。

而他為了守護這份愛,做出扭曲自己一切的表述。

「塞爾堤,我問你喔,你一找到頭顱就會回愛爾蘭了嗎?」

年僅六歲的新羅詢問,塞爾堤態度淡漠地寫在紙上。

【嗯,沒錯。】

「我也想和你一起去那裡。」

【……?別刷任性了。】

「是嗎,那你不能走。」

塞爾堤聽新羅這麼說,有些傷腦筋地動筆寫出:

【喂,我可不是你的玩具。】

「嗯,你不是玩具。玩具要去哪裡我都無所謂。」

【你給我向玩具工廠的人道歉。】

「對不起。」

幼童時期的新羅乖乖聽從塞爾堤的指示,在腦海里想著玩具工廠,低頭道歉。

看著乖巧無比的少年,塞爾堤心想:「小孩子都是這樣子嗎?」並寫下文字。

【你為什麼想跟在我身邊?】

「……因為我們是家人。」

塞爾堤聽見新羅的回答,自己想出一套解釋。

這孩子從小就沒有母親。

所以可能在我身上感覺到類似母性的要素。

可是從自己這樣的存在身上感到母性,可能會導致他往不正常的方向成長。

【聽好了,新羅,我不是人類,所以不能當你的家人。】

「為什麼?」

【為什麼啊……】

塞爾堤寫字的手停了一下。此時新羅對她說:

「我現在能夠這樣和你交談,我們也住在一起不是嗎?還是說,你認為沒被登記在戶籍騰本或是居民票里,就不能算是一家人?」

【你連這麼難的單字也懂啊。】

塞爾堤思考一下後,一邊推敲字詞一邊寫:

【我和人類的差距過於巨大,我們如果一直生活在一起,到時候你一定會討厭我。】

「是嗎?」

【嗯,對啊。】

塞爾堤不帶任何想法,短短寫了一句。新羅則忸怩地說:

「那麼,如果我沒有討厭你,你願意不要離開我家嗎?」

【若真是這樣,我到時候會考慮一下。】

當時的塞爾堤無法說已經完全融入人類社會,但至少已經透過新聞、連續劇和漫畫等媒體,整整學了兩年多日本社會的知識。

她想起曾有一則新聞提到「青梅竹馬的關係不如小說所描述,其實很難變成情侶」,因此沒把新羅的話太當一回事。

——嗯,每天看彼此的臉,應該不久就會讓他厭煩了吧。

——不過我倒是沒有臉讓他看。

這個念頭,只被塞爾堤當成一個稍微自嘲的玩笑。

但這件事後來卻成了一個重要的關鍵。

看不見臉色,聽不到聲音,甚至讀不出表情。

或許因為塞爾堤處於這樣的情況,新羅才可以長期對她抱持愛慕而沒感到厭煩。

對新羅而言,名為塞爾堤·史特路爾森的存在,一開始是塊空白的畫布。

她現在到底有著什麼樣的表情?因為什麼事開心?在笑哪件事情?他一點一滴收集這類訊息,在畫布上一筆筆畫出塞爾堤。

經過了十年,新羅終於畫出心中的「塞爾堤」。

他並未將個人的理想強加在她身上。那是他不存雜念,持續探求塞爾堤最真實模樣而形成的結果。

或許正因如此——他才有辦法繼續愛她愛到現在。

無論兩人之間,橫亘著什麼樣的障礙。

♂♀

池袋 小巷子里

以Sunshiy為中心,與鬧區呈相反方向的小巷裡。

一男一女在巷弄間碰個正著,但兩人的相遇絕非偶然。

「……我很驚訝,沒想到你可以在如此短的時間內便支配了『罪歌』的詛咒。」

鯨木一臉淡漠地說,口氣隱藏一絲細微的驚嘆之色。

此刻落在她視野之中的是岸谷新羅。

新羅找到塞爾堤的所在位置時,看見飛越街道上空的自動販賣機。

愛海推測到自動販賣機砸去的地方可以遇見臨也,徑自飛奔而去。

新羅穿過處處殘留破壞痕迹的道路,朝Sunshiy徒步前進。

過程中——

他身上的「罪歌」氣息,還是被追著靜雄與臨也過來的鯨木感知到。

「嗯,鯨木重小姐……我這樣稱呼你可以嗎?」

新羅的眼睛充血赤紅,但他問話時的表情還是一臉歉然。

「……好的。」

「你有空與我交談嗎?還是說,接下來又是你砍我並將我劫走的行程?」

新羅有些傷腦筋地表示著,鯨木則左右搖搖頭說:

「不,現在已經沒有對你進行綁架監禁的意義了。」

鯨木看著新羅充血赤紅的眼睛,繼續說下去:

「我判斷只靠不上不下的痛楚和洗腦,並無法扭曲連罪歌也無法控制的意志。」

「太好了,我還以為你會跟我說:得不到我就只好將我殺掉呢。」

「不,我對你並沒有愛慕到那地步。」

鯨木向新羅走近一步,心平氣和說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只不過……我對於你這名人類感到興趣也是個事實。硬要細說的話,我能推測自己可能是感到嫉妒了。」

「嫉妒……?」

「在調查塞爾堤·史特路爾森的過程中,我也調查了你這名同居人,得知你雖然是人類,卻愛著身為異形的她。」

「你說得沒錯。」

新羅表現出害羞,鯨木則說:

「很抱歉,我最初並不相信這項情報。我認為你是奉岸谷森嚴之命,在飾演你對她的深情款款。目的是將非人類的塞爾堤,史特路爾森留在身邊,好作為研究素材。」

「……」

「可是隨著我逐漸深入調查,我有越來越高的把握能肯定,你對她的愛出於真心。」

鯨木閉起雙眼,不顯露個人感情地接著說下去:

「我個人因為帶有非人者的血統,從未擁有被人好好愛過的記憶。就連我那名身為異形的生母,最後也以半拋棄的形式與我離別。」

新羅聽見鯨木近乎直白地告知「自己不是人類」,但他刻意不表示意見。

因為他個人早就理解到,她不是普通的人類。

「基於某件事情,我不久前才恢複自由之身。」

鯨木接著直視新羅說:

「我和其他擁有『罪歌』的人交談後,冒出一個想法。如果我不為人所愛,何不試試『由我主動去愛人』呢?」

「所以你挑中我了?嗯,你這個想法本身是比發表『我才不需要愛呢!』還要積極正面。但為什麼要選我?」

「第一點我剛剛已經說了……因為我感到嫉妒。」

新羅認同這個說法。

她應該是嫉妒塞爾堤吧。嫉妒她雖然是異形,還是能擁有幸福的生活。

正因如此,她才興起奪走塞爾堤一部分幸福的念頭。

接著,鯨木又補上一句話:

「另一點……則是因為我想獲得回報。」

「回報?」

「或許是我希望自己愛了人以後,也能得到對方的愛。於是我想到了你……因為你願意對異形付出你的愛。」

鯨木講的分明是自己的事情,卻添加了許多推測。這可能是因為她也還沒徹底想明白自己的感情吧。

然而,即使她很不擅長表達內心感受,還是試著整理心裡的想法,繼續對新羅說:

「在調查你這名獨特的存在時,我心中產生一種欽羨,覺得你和其他人不一樣,這可能是我的希望。在見到你即使為徒橋所傷,還是一如既往看待你與塞爾堤·史特路爾森的關係,我……對你產生了好感……說起來,加重你傷勢的我卻和你說這些,感覺有些古怪。」

徒橋。

聖邊琉璃的跟蹤狂,讓自己身受重傷的人。

鯨木提及的這個名字,並未讓新羅產生什麼憤怒。

鯨木頓了一下,接著在自己彷彿也不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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