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第十章 虎死留皮

過去 來神高中

「嗨,臨也,你們昨天又大打了一架了呢。」

折原臨也倚靠在通往屋頂的樓梯平台一角看雜誌時,自國中便和他成了朋友的岸谷新羅來到他身邊,興高采烈地說。

聽到這句話,臨也臉上依舊掛著冷笑。他眯起眼睛,有些惱怒地回答:

「打架?你在開什麼玩笑,我只是差點被那頭單細胞怪物殺掉罷了。」

新羅口中的「打架」,指的是他介紹平和島靜雄和折原臨也認識後,兩人如同黑色幽默一般的廝殺。

「他到底是什麼做的啊?我明明成功誘使他被卡車撞上,想不到他事後竟然還是活蹦亂跳的。」

「很好玩吧?你以前曾說你很喜歡人類,所以對這樣的應該很感興趣吧?」

「他不是人類,而是野生動物。或者說,簡直就是一頭怪物。」

「是嗎?不過說真的,我還是希望你們能當好朋友啦。」

新羅聳聳肩,臨也則不悅地皺起眉頭。

「因為啊……」

新羅接著想也不想地說:

「你和靜雄要是不交好,兩人之間的合適度可是差到一個極致耶。依昨天鬧成那樣來看,以後可是會出人命。至少你們之中的一個人,有可能因此而死亡。」

「你太誇張了。」

「不過嘛,你和靜雄其中一個人以後個性圓融一點,就未必會死人了。」

「追根究柢,當初介紹我們認識的人是你吧。」

臨也有些傻眼地說,新羅則回答:

「畢竟我們念的是同一間高中嘛。我當初也是認為若有我居中介紹,你們比較會變成好朋友羅。只是真的不合也沒辦法了。你們要是真的廝殺起來,大不了就是我少了一兩個朋友而已。」

新羅像是在開玩笑,但臨也很清楚——

新羅露出有些尷尬的笑容時,通常說的都是真心話。

「你還滿絕情的耶。」

「你們之中要是有一人……或者兩個人都死掉,我會覺得很寂寞,不過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可以接受。」

「這個沒義氣的傢伙。」

「沒辦法羅,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死光,只要我心愛的女人活下來,對我而言就夠了。」

新羅說這話時看著遠方,不曉得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奸笑。

「噁心的傢伙,真同情那個被你喜歡的女人。」

臨也大概知道新羅口中心愛的女人是誰,但刻意避而不提。

他實在受不了新羅的行徑,於是重新翻起雜誌。結果新羅的嘴裡突然蹦出一句成語:

「對了,你有聽過『虎死留皮,人死留名』這個成語嗎?」

「?」

「靜雄可是一頭貨真價實的老虎,要是他死了,他身上的皮……他那非人哉的力氣所創造出來的英勇事迹應該會受到推崇。謠言會傳個不停,最後變成都市傳說吧。」

新羅一臉興奮,就像一名發現珍奇昆蟲的小學生,以討論「珍奇昆蟲」的口氣,繼續談論他小學便認識的友人。

「沒錯,不是無稽之談,而是真實存在的都市傳說!應該說,平和島靜雄這個人只有在死後,才能真正成為『超越人類的存在』。」

新羅說完後開心地點點頭,臨也則有股怒火又冒上來的感覺。

——那個男人將成為都市傳說繼續活下去?

——超越人類的存在?

——蠢透了,他不過是頭野獸罷了。

臨也察覺自己雖然昨天才剛和他大打了一架,但聽到平和島靜雄還是會冒起一股無名火。他開口詢問:

「所以,你要透過解剖那頭怪物來留名於世嗎?」

「出於學術上的興趣,我是想解剖他沒錯,但我沒有解剖男人的嗜好,也應該沒有靠這件事出名的念頭;當然我也沒有解剖女人的嗜好。只不過我會喜歡上『她』,說不定真的是起因於解剖。」

「……?」

臨也聽了新羅這句有些可怕的發言,不禁側頭表示不解。隨即想起這個人就是這樣,便換了一個問題。

「那麼,假設那頭老虎真的會留皮,你身為一個人,又想留下什麼名呢?我可是很期待你能成為一名獵奇殺人魔而聲名大噪呢。」

「身為一個人……嗎……」

新羅思考了一下,斂去臉上的笑意,仰頭看著屋頂上照射進來的光線說:

「我————」

♂♀

現在 池袋 施工中大廈上層區域

先動的人……是誰?

沒人目擊到那一瞬間。

抑或,當事人也不清楚答案。

不只已經化身殺人機器,一切只為摧毀眼前男子的平和島靜雄——

就連還保留人類理性的折原臨也,

都在不明了確切起頭是何時的狀況下,

於黎明前,某棟施工中大樓的屋頂上,展開了他們的廝殺。

這次的廝殺,某方面對長年敵視彼此的兩人來說,都是一次明白的句點。但相對來說,他們開場的方式有些瞭然無趣。

不過如果考慮到他們彼此憎惡的理由僅是「看彼此不順眼」,這樣的發展或許也是自然而然。

彼此自學生時代便不斷發生慘烈廝殺,徹底泯滅「不打不相識」這句話的可信度。

他們的鬥爭無關乎對彼此的敬意,更是與決鬥之類的高潔情操相去甚遠。

而這場始於黎明前的慘烈廝殺——

兩人依舊不對彼此抱持任何的敬意,也從來不曾採用「好對手」這個友善的詮釋去看待對方。

也因為這樣,兩人在施工中大樓的上層重逢時,彼此間甚至沒有半句交談。

平和島靜雄爬上大樓的途中,臨也打給他的電話——

便是兩人在捉對廝殺前,唯二次的言語交談。

十幾秒前。

當靜雄緩緩打開大樓最上層,要通往施工現場的門扉時——

竄進他鼻翼里的,是汽油氣化後的味道。

接著,他察覺那味道來自流淌於腳下的液體。

但靜雄沒表現出任何慌張。

就連下一個瞬間,火焰迅速擴散在靜雄四面八方的時候,他依然面不改色。

他既非預料到這種情況的發生,也不是瞬間想到什麼解決方案。

一切只是蓄積在他體內的憤怒,麻痹了他身為人類的常識感覺。

若是平常,這會是一個致命性的破綻。

「……」

他不發一語「擰起」剛剛打開的門,使勁地往前一踩。

他做的,只有這麼一件事。

但透過他超乎常識的力量所進行的那行為,就這麼踩滅了即將延燒到腳邊的火焰,產生的風壓也將外頭吹進來的風悉數推回。

被卷進空氣漩渦的火焰,彷彿就像跳起一支舞。

靜雄以剛剛踩下的門為踏板奮力一躍,滿不講理地闖過火焰漩渦。

火舌攀上他部分衣服,但在衣物完全燃燒起來前,他便成功衝出火焰的領域。

然後,在高溫和缺氧等附加傷害作用於靜雄的身體之前——

起重機釣起的鋼骨,便如同單擺一般砸向他的身體。

面對著高速逼近,應當能輕易貫穿私家轎車的鋼骨——靜雄依舊面色不改。

自先前撞飛堆高機的那一刻到現在,靜雄一直垂擺著他的右手。

但是憤怒麻痹了痛楚,甚至麻痹了常識。

靜雄將仍然完好的左手由下往上一揮,一記上勾拳,迎頭擊向鋼骨。

擊中的瞬間,鋼骨扭曲變形,施工現場的地面則以靜雄的腳為中心,發出巨大的嘰嘎聲響。

處在鋼骨和地板之間的靜雄,毫髮無傷。

被擊飛的鋼骨自纜線上滑落,朝施工現場的一個區塊落下。

靜雄的視線移向落下地點,看見一名男子。

那名男子便是鋼骨掉落在身邊,卻依舊不動聲色的臨也。

面對各種狀況變化,兩人同樣不動如山。然而臨也不同於靜雄的地方,在於他的臉上始終掛著輕薄的冷笑,以及還保留著些許讓他能透過計謀殺人的理性。

話說回來,臨也壓根兒也沒有自己在殺「人」的念頭。

就這樣,臨也主持的斬除怪物劇拉開了序幕。

怪物並沒有不好,臨也也不象徵著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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