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中午 池袋 來良綜合醫院
即使是在這個將要發生各種各樣事的第二天。
池袋的街道卻沒有產生一絲一毫的變化。
造訪了再過不久就會蘇醒過來的門田的杏里——
遭遇了一個大老遠從琦玉跑過來的年輕人。
「所以說,你們知道門田老大的病房在哪裡么?」
外科病院的大門前。
以這種輕佻的語氣進行搭訕的,是一位自稱六條千景的青年。
他是屬於那種不僅僅是聲音語調,就連服裝和表情的搭配都顯得極其輕浮的男子。而其實際上的真實身份卻是琦玉縣暴走族『To 羅丸』的總長。
面對這樣的男人,狩沢繪理華果斷採取了和對方相同的輕快語調回覆。
「抱歉啊,小千。現在好像還是除家人以外禁止探望的樣子?不過,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意識卻依然沒有恢複哦。」
「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可真是失敗啊,還想著如果人醒著的話,就讓他瞧瞧我最引以為豪的女朋友讓他變得精神起來呢。」
就在滿臉遺憾的千景身後,數名女孩臉上浮現出了不同的表情。
就是如此一位被後宮這個辭彙完美修飾的青年,即使面對著可以算的上是初次見面的對手,也毫無顧慮的問道。
「話說回來了,居然一上來就叫我『小千』,你真是友好啊,能不能和我交換一下郵箱地址。」
「可以啊。」
「謝了……」
也許是已經習慣了,站在千景身後的女性們見到他這樣膽大的搭訕行動,卻也一句怨言也沒有說出來。但是,這只不過是因為她們正身在醫院的關係,對於這些女孩子們來說,早就已經在暗地裡達成了『等從這個地方出去後就一起吐槽這傢伙』的協定。
看著這樣未知的狀況——一直站在狩沢背後的園原杏里對於是否要插入對話中一事產生了迷茫。
雖然雙方之間應該算是近乎沒有交集,但是自己揮動『罪歌』的樣子貌似被這個人目擊了。
對於杏里而言,千景的存在不過是類似於『當自己和謎一樣的女人互相砍殺的時候前來阻止的人』,除此之外別無其他。對她也就是『如果是門田認識的人的話,就應該不會是壞人才對』這種程度的印象罷了。
「狩沢繪理華小姐么……真是又帥又可愛的名字啊。」
一方面,千景似乎是不太記得杏里的事情一樣,爽朗的用笑臉迎向自己。
「那個,關於你的名字能不能也告訴我呢?」
「誒!?這個,那個……園原杏里。」
「園原杏里!不錯啊,就好像明星的名字一樣。」
「誒?……這個……」
對於無論何時都是這樣一副輕鬆作態的千景,杏里窮於尋找著回覆的語句。
為了對這樣的她伸出援助之手,狩沢對著千景搭話起來。
「不行啦,隨便對這個孩子出手的話。現在明明是夾在最重要的男朋友們之間不知所措的時候。」
「咦,真的?那我是不是也能參與這場競爭呢?」
女孩子們沖著大言不慚的千景後背不斷的投以各種冰冷的視線攻擊。杏里很難想像得到,等到他們從醫院出去之後,等待著他的將是多麼可怕的修羅場地獄啊——但稍微回憶一下,她們對於這樣的他一直以來卻放任自流的樣子,看來千景和他的女朋友們之間必然存在著某種堅定的信賴關係吧。
杏里對他們的關係,稍稍有些羨慕——
可是此時,『罪歌』的聲音卻悄悄的將她瞬間的軟弱打斷了。
從實際出發,在見到了六條千景和他的女朋友們之後沒多久,杏里內心深處的罪歌就已經開始吟唱著與以往的『愛語』所不同的,直接而又犀利的句子。
——【覺得很羨慕么?】
——【杏里,你想成為哪一邊?】
——【那個男孩子?】
——【還是那些女孩子的其中之一?】
——【想要被寵愛么?被龍之峰帝人或者是紀田正臣】
——【還是說,想要寵愛他們其中之一?】
——【想要依附他們么?】
——【還是想要成為被依附的對象?】
——【想要束縛么?】
——【想要被束縛么?】
這是配合著人類讚歌的形式,持續為杏里編織著充滿誘惑和欺騙的語句。
杏里在心底深處長時間試圖用『畫框』對其進行壓制,可總是無法做的一帆風順。
究其理由,她多少已經心頭有數了。
在少女的心目中,罪歌早就已經變成『畫框的內側』的存在了。
一切的開始都源自於平和島靜雄以及贄川春奈的事件解決之後,於她心中響起的一句話。
——【雖然我不愛你呢,卻也不討厭你哦】
也許是錯覺吧。
她總是這麼想。
但是,現在考慮起來。自己八成是想要借著所謂的『也許是錯覺』的外衣,內心卻期待著『也許並不是錯覺』的可能性。
然後少女從那時候起——感覺到了罪歌開始針對杏里本人展開了交談。
被罪歌所寄生,對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類不斷的編織著愛戀的語句。
但是,杏里卻完全沒想過這是一件痛苦的事。
也可以這麼說,杏里對於罪歌這種『能夠對別人產生強烈愛戀的存在』有著一點點難以名狀的尊敬。
可惜,這種關係如今產生了一些變化。
理由非常清楚,這份刻意被無視的理由,杏里多少可以確信了。
心態產生改變的並不是罪歌,真正改變的人,是自己。
一直以來都無法真正意義上的愛上別人,一直以來將自己的心封閉在硬殼塔的自己——居然接受了其他的人類進入『畫框』之中。
非常大的變化。
張間美香既是最重要的朋友,也是杏里心目中所『憧憬』的象徵,與其說是進入了畫框的內側,還不如講是畫的主要人物才對。她雖然也時常會越過那條線來到這邊,但是在帝人和正臣的情況下,則是更接近於一開始就處在這邊的感覺。
這個或許比賽爾提——身份為Dullahan的存在,卻與岸谷新羅這樣的人類之間結成了強烈的羈絆這件事還要來的重大。
雖然那個時候什麼都沒想,而微小的『日常』也在不斷的累計起來,杏里這個人類儘管是一步步,但也是確實的在改變著。
對於現在的杏里來說,罪歌既不是不容於人世的異物,也不是自己依存的宿主,而是與心靈相通的對等存在,說是同伴也不為過。
就算在她心裡不存在愛這種東西。
——【快點,使用我吧】
——【揮動我吧】
——【無論是任何人,都去愛吧!】
——【代替你,我會去愛所有人類!】
——【所以呢,你只需要握緊我就可以!】
——【你真正喜歡的是哪一方呢?】
——【是總是一副乖巧的模樣,可以和你互舔傷口的帝人君?】
——【還是說,想要去挑戰一下總是見異思遷到處搭訕的正臣君。】
——【我會幫你愛他們的,就算正臣君存在著自己的所愛之人。但他的身體可以是你的哦?永遠的】
就算罪歌的聲音如同以往一般在杏里的內心回蕩,可是少女卻依然強硬的想著。
這是和罪歌無關的事。
龍之峰帝人也好,紀田正臣也好,不允許你對他們任何一方出手。
於是——就是為了對這份思緒有所反應似的,罪歌再一次吐出了語句。
——【誒……變得挺強了嘛】
——【你很久沒有『回答』我的呼喚了哦。】
「……!」
接著,沖著猛然間僵直了身子的杏里,罪歌再一次說道。
——【別這樣緊張好么,稍微和我說說話吧?】
——【我說過的吧?我並不愛你,但也不討厭你。】
那如同從背後發出的聲音,在彷彿BGM的『愛語』之中流淌和延續。
但是,杏里所面對的這個聲音卻是依舊無比清晰,就和普通的對話一般無二。
——【以前,說過的吧。】
——【只要仍然被你握在手中,我就只能愛上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