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2章 阿臨哥

川越街道某處新羅的高級公寓

「真是的,今天可是吃盡了苦頭……」

塞爾堤剛在電腦畫面上打出了這麼一句話,她的同居人——岸谷新羅的溫柔聲音就在房間內迴響了起來。

「你沒事吧,塞爾堤!?你的悲傷就是我的悲傷啊!正所謂『妻子一言能撼動對面的大山』,在家庭里最有份量的就是太太說的話了!儘管我們還沒有舉行婚禮,但是一聽到我事實上的太太塞爾堤發出這樣的悲嘆。我的心也會隨著變得痛苦萬分的!但是,塞爾堤你……咳咳……嗚……」

新羅以比平時更緩慢的語調說著一如往常的台詞,可是在說到一半的時候卻突然中斷了。塞爾堤見狀慌忙跑到了他的身邊。

「啊啊.對不起啦,塞爾堤。我沒事,只不過是口水流進了氣管里而已……」

「是嗎……太好了。抱歉,新羅的狀況明明是比我糟糕得多啊……」

出現在塞爾堤視野中的,是一直躺在被窩裡不能起床的新羅的身影。

前段時間遭到了狂人襲擊的新羅,除了被打得全身骨折之外,內臟也同樣受到了相當大的傷害。他本來已經在尼布羅的研究醫療設施中接受了一個星期左右的護理,現在傷勢總算是穩定下來,於是就改成在自家療養了。

本來的話,像他這樣嚴重的傷勢是必須繼續留院治療的。但是由於新羅身為密醫的緣故,他的公寓本身就備有某種程度的醫療設備,而且在一般醫院裡也不方便對各種複雜的狀況進行說明,所以最後採取了在自家療養的方式。

雖然已經可以像平時一樣談話,但是除此以外的事情都必須由塞爾堤負責打理,而繼母艾蜜莉亞也會經常過來幫忙。

剛開始的時候,塞爾堤就連尿瓶也不知道該怎麼用,於是只有用影子把新羅抬起來送到洗手間去。後來又打算做些稀粥給新羅吃,可是結果卻做出了一塊類似煎餅的不明物體——這種讓新羅吃不消的痛苦狀況持續了好一段時間——不過現在也總算是基本安定下來了。塞爾堤也逐漸恢複了平時的生活節奏。

然而,這並不意味著她的內心隨之安定了下來。

她嘴裡說著「我要努力工作,把無法動彈的新羅那份工資也賺回來!」,利用照料新羅的空閑時間見縫插針似的干著搬運工的工作.但那其實也只是她出門的一個借口罷了。

塞爾堤的真正目的,是搜集有關襲擊新羅的那個狂入的情報,對心愛之人被傷害的憤怒,正是如今促使她行動的動力源泉。

大概是看穿了她的這種心思吧,新羅總是儘可能表現出自己有精神的一面……

「不過,交通機車隊最近也好像盯得越來越緊了,你出門還是應該比以前更小心才行啊。」

「真的很抱歉。」

「塞爾堤你根本就沒有道歉的必要嘛!反而是無法抬起身體來擁抱塞爾堤的我才應該道歉啊!」

實際上,剛開始的時候他就總是勉強坐起身來抱向塞爾堤,結果並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感受著從自己身體傳出的傾軋聲和無比劇烈的痛楚。自從塞爾堤對他說出「要是你再勉強自己的話,我、我就要離開這個家了!」這句話之後,他才沒有再繼續那樣亂來。

仰面躺著的新羅,他的床上裝有一個能讓人躺著用電腦的特殊台架,如今他正一邊看著出現在電腦畫面上的塞爾堤的發言記錄,一邊露出無比幸福的笑容。

「不過,塞爾堤你能平安無事回來真是太好了。那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治療葯啦。」

「新羅……」

「即使是在這兩三天里,塞爾堤你也總是把外面發生的事講給我聽,我覺得非常開心,連傷痛也得到了舒緩啊。比如出現了靜雄君的冒牌貨,遇到了擁有發火能力的女孩子什麼的。從平時熟悉的話題到不可思議的事件,都是塞爾堤從外面的世界給我帶回來的呀。雖然我這個當密醫的說什麼『病由心生』也有點那個,不過塞爾堤你對我來說真的是最棒的靈藥啊。」

塞爾堤聽了新羅的這番話,既感到無比的感激,同時也感到無比的悲傷。

新羅的傷勢並不輕,本來並不是可以這樣子笑著說話的狀態。藉助尼布羅正在開發中的新型鎮痛劑已經在很大程度上減緩了傷痛。但也不意味著傷勢可以馬上復原。

完全治癒也許要等到一個月後,或是3個月後,甚至是半年後也有可能——而且,還不知道會不會留下後遺症呢?對毫無醫學知識的塞爾堤來說,就連這一點也沒有辦法確定。

——真是的。我至今為止都在做些什麼啊……

要工作的話也不一定要當什麼搬運工,也可以給身為密醫的新羅當助手的啊?那樣的話,至少也應該能給新羅幫上一點忙吧。

各種各樣的念頭在塞爾堤的內心不斷地打轉。

儘管每次她都能從新羅的溫柔話語中得到救贖,但與此同時卻又產生了新的罪惡感。

不過,新羅卻從來不會要求塞爾堤承擔責任。

大概是體察到塞爾堤內心的這個苦惱吧,新羅開始不經意地改變話題,同時竭力堅持著塞爾堤在這件事上完全沒有責任的主張:

「也許我是遭天譴了吧。」

「天譴?……你在說什麼啊?雖、雖然法律的確是禁止從事密醫這種工作,但是這個報應必須是被逮捕時作為刑罰施加的東西,新羅你根本就沒有傷害過任何人……不,雖然也做過給美香整容之類的壞事……那個……嗯,總而言之,要是新羅你去自首的話,我也會——雖然有點害怕——我也會去向那白機車警官自首的!然後在監獄裡我們也能一直在一起!」

「……監獄是男女分開的啊,塞爾堤。」

「怎麼會!?」

面對驚慌失措的塞爾堤,新羅露出了柔和的表情,繼續說道:

「我說的遭天譴,指的是我對臨也的態度啦。」

「臨也?」

「在那傢伙被刺傷住院的時候,我曾經接到他的電話,當時我不是很隨便就敷衍過去了嗎?就因為我在朋友被刺傷的時候完全沒有關心人家,所以才會遭到天譴的吧。」

「怎麼可能……臨也那傢伙明明就是自作自受吧!而且那傢伙本來就是集所有人的怨恨於一身的存在啊!」

聽了塞爾堤這個微妙的比喻,新羅邊笑邊仰望著天花板。

「嗯,我想也是啦。臨也他恐怕也不會認為自己能躺在席子上來個安樂死吧。」

「就是啊。」

「但是即使如此,他也毫無疑問是我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啊……」

「……本來跟那傢伙當朋友這件事就已經很有問題了……」

說到這裡,塞爾堤又想起躺在自己眼前的本來就是一個會喜歡上自己這個無頭異形的怪人,也只得像是無奈地長嘆了一口氣似的讓胸口不斷起伏。

「話說回來,你跟臨也那傢伙是從初中開始認識的吧?」

「嗯。」

「我可不知道他那時候的事情……難道他從那時候開始就是這種性格嗎?」

「啊~這個也很難說呢。因為上初中時的臨也,是不怎麼喜歡跟別人接觸的那類人啊。即使是現在也恐怕沒有能讓他傾訴心聲的對象吧。」

新羅露出了稍顯認真的表情,開始回想起那位已經跟自己打交道十年的朋友的過去。

「而且,跟他說話最多的人就是我呢……」

「如果說有誰比我更了解過去的臨也的話,那恐怕就只有他的家人了。」

※※※※※

池袋樂影練武場附近

「阿~臨~哥~!去死吧!」

一個開朗的聲音,突然叫出了一句充滿火藥味的話語。

在這個聲音從背後傳來的同時,一記凌厲的高踢就對準了臨也的脖子踢出。

「……!」

極其驚險地躲開了這一擊之後,臨也馬上抹掉了一如既往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半帶嘆息地開口說道:

「竟然面對自己的親生哥哥說出『去死吧』這種話……真是可悲啊。舞流你究竟是什麼時候變成這個人際關係淡薄的現代社會的病態居民的?」

「像你這種等同於病態的代名詞的人還有資格說話嗎!而且你怎麼能避開嘛!」

在臨也面前抱怨不已的,是一位身穿黑色空手道服的辮子少女。隨後,另一位身穿便服的少女也現身了。

「……兄(哥哥)……好(還好嗎)……?」

「很好,不過剛才差點就被自己的親妹妹打得頸椎挫傷了。」

聽了臨也的這句話,戴眼鏡的空手服少女——折原舞流,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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