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1章 情報販子

8月上旬都內某處

「我也已經好久沒有坐上這輛車了。」

高級轎車的後排座位。折原臨也坐在靠左的車窗旁邊,一邊眺望著窗外掠過的景色,一邊自言自語道。

在黑色的T恤上披著一件黑色的夏季薄大衣的青年,毫無緊張感地把臉轉向同樣坐在車內的另一個男人說道:

「就連四木先生的容貌,也讓我感到某種莫名的懷念呢。」

「是么。對我來說,卻還是像昨天的事情那麼記憶猶新啊。」

以平淡口吻作出回答的,是一個有著一雙細長眼睛、看起來大約三四十歲的充滿威壓感的男人。

被稱呼為四木的那個男人,把無法窺見任何感情的面容轉向臨也.極其平淡地說道:

「我聽說你被人捅傷腹部了,不要緊吧?」

「啊啊……聽說還上了新聞報道呢,幸好沒有把我的照片也弄上去。」

「是誰下的手?」

「這個我也正在查呢。不過對我懷恨在心的人也實在太多了啊……而且,您應該不會只是為了問我這件事才久違地把我叫來這裡的吧?」

「有一半是為興趣,另一半是為工作罷了。既然有人刺傷了我們平時光顧的情報販子,那也很有可能是跟我們有過節的仇家……僅此而已。」

說完,四木又把脖子轉向旁邊,繼續問道:

「對了,折原先生。你對『奈倉』這個人有沒有什麼頭緒?」

面對年紀明顯比自己小的臨也,四木卻採取了相當恭謹的態度。然而,在他的話語中卻蘊含著某種銳利的冰冷感,車內的氣氛也因為他的聲音而瞬時變得緊張起來。

儘管置身於這樣的氣氛中,臨也還是以平常的口吻開口道:

「奈倉?那究竟是姓還是名呢?在初中和大學的同學裡,好像都分別有一個叫這名字的人啊……」

「沒有.因為那傢伙對我們組長的千金灌輸了一些莫名奇妙的知識……」

「那位千金,好像還是小學生吧?不行啊,就算池袋的治安再怎麼好,也不能讓那種壞男人接近呀。不,那個叫奈倉的傢伙是女的?」

面對毫不慌亂地從容作答的臨也,四木沉默了幾秒鐘——

然後。他就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切入「正題」道:

「……嗯,閑話就說到這裡吧。今天我們主要是想讓你幫忙調查一件事情。畢竟我們也不能大張旗鼓地採取行動,而這件事如果僱用普通的偵探來調查的話,也似乎過於冒險了。」

「從您找上我的那一瞬間開始。我就已經料到是這種工作了。因為就算遇到最壞的情況,只要把我砍掉的話,對粟楠會來說也就不會造成任何損傷了嘛。」

四木沒有對他的諷刺話語作出回應,只是說出了一個名詞:

「……『雙頭蜥(Amphisbaena)』這個名字,你有沒有什麼印象?」

對於四木突然間提起的這個名詞,臨也毫不猶豫地作出了回答:

「雙頭蜥……那是據說居住在利比亞的傳說中的蜥蜴吧。好像是一種在身體前後都各有一個頭的雙頭毒蜥蜴。而且經過眾多詩人的大力渲染,它還被『進化』成身上長出蝙蝠翅膀的生物,後來甚至還被西洋貴族用作紋章的圖案呢。」

「……哦。你說的這些我都是第一次聽說。我就知道那是出現在西洋神話里的龍而已。」

「我想知道這一點的人也相當稀少呢,因為它在日本可是相當冷門的話題啊。話說回來,既然四木先生特意對此進行過調查的話,也就是發生了什麼跟這個詞有關的麻煩事吧。」

臨也憑著推測推進話題,而四木則彷彿在讚許他的理解力似的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有一個名叫雙頭蜥的組織……不,或者應該說是店名吧。總之就是有某個集團正在經營著這樣一個名字的地下賭場。」

「原來是這樣么?在粟楠會所掌管的賭場中的確是不存在這個名字呢。」

這句話就好像在表明自己對粟楠會旗下的所有店鋪都了如指掌似的。然而四木既沒有否定也沒有肯定,甚至沒有表露出絲毫不快的表情,只是平淡地接著說下去:

「……最近我們組很難直接開這一類的店鋪,我想折原先生對此也應該很了解吧。就算要開設表面上的正經店鋪,只要被查出跟我們組有任何瓜葛的話,都沒有辦法拿到營業執照。不過如果是公寓式賭場的話就另當別論了……總之,這個就先不說吧。」

說到這裡,四木稍微停頓了一下,然後通過倒後鏡看著臨也的眼睛,又開口說道:

「對於跟掌管地盤的組沒有關係的店子,我們的做法通常是以違法賭博為理由徵收更多的額外保護費。可是那家店的所在地點,我們卻一直都無法掌握。」

「無法掌握?」

「……其實從很久以前開始,我們就多次聽說過『這裡有一個會員制的地下賭場』的傳聞了。剛開始的時候,幾乎所有的人都以為那只是毫無根據的謠言而沒當一回事。但是,那些被我們徵收保護費的地下賭場、甚至連我們直接經營的賭場里的客人也開始減少了……」

「原來如此……那就請您詳細說明一下吧。」

根據四木的說明,關於「雙頭蜥」的傳聞之所以到了最近才開始帶有真實性,都是因為由粟楠會提供本金的某個經營地下金融的熟客不小心吐露了有關情報的緣故。

儘管四木馬上派人威逼那個常客,要他帶路到那個賭場開設的地方——然而那個地方卻只是一個出租用的宴會會場,在他們著手調查的時候,那裡也只是在召開一個由婚介所主辦的宴會。

於是四木他們又再繼續逼問那個熟客,但那個熟客自己也似乎一樣是莫名其妙。賭場開設的地點據說是通過群發郵件來通知的,上面寫的只是類似「宴會通知」的字眼,絲毫沒有觸及任何賭博的內容。

通常來說。出租會場的業者都絕對不會把地方租給別人當賭場使用——但是據說在他們的店內,根本沒有開設用籌碼換錢或者用錢來買籌碼的服務。

「噢……竟然要在別的地方換錢。就好像老虎機的獎品兌換所一樣呢。」

聽完這一番說明,臨也在臉上浮現出了淺淺的微笑。

四木以面無表情回應了他的笑容,繼續開口說明道:

「據說籌碼的兌換也做得相當隱蔽,好像是採用IC晶元之類的東西來進行管理的。在出租會場的管理者看來,那就單純只是一場不存在金錢流動的桌上遊戲比賽而已。」

「的確沒錯。」

「如果是站在警察立場的話,只要對他們召集的郵件進行反}向跟蹤就可以立刻抓到他們的尾巴……但是在我們的立場上,就算想展開反向跟蹤,途中也好像穿插了外國的伺服器,處理起來相當棘手。畢竟這種程度的事情也不是要請求外國的同業者提供支援的大問題。

雖然四木只是輕鬆地邊說邊聳著肩膀,但是話語本身所蘊含的銳利感卻絲毫沒有減退。

面對著如此富有威壓感的聲音,臨也卻依然保持著若無其事的態度:

「不過聽你這麼說的話,這種做法實在是相當大膽,甚至可以說是不考慮後果的做法呢。竟然不用籌碼而是用電子的方式來管理賭博,那在輸掉的時候不就可以隨便賴賬了嘛。比如說『這輸掉的金額數完全是故障造成的』什麼的。」

「確實如此,不過我想他們也應該有考慮到這方面的問題吧……包括其他方面在內,『雙頭蜥』那幫傢伙的手段實在相當惡劣而危險。這已經不是在走鋼絲了,簡直就是踩空了腳徑直往下掉,可是自己卻還渾然不知的狀態。」

「也就是說,您是希望將他們狠狠地摔到地上吧。

臨也露出了至今為止最快樂的表情,而四木則沒有對他的話做出回應。

「剛開始被我們盤問的那個熟客,自那以後就沒有在收到任何相關的郵件,這一點也實在相當奇怪。就好像完全對我們這邊的情況了如指掌似的,就這樣徹底銷聲匿跡了。所以我們也不得不稍微改變一下做法。」

「於是就打算僱用我這種不從屬於任何組織的自由人來辦事么,反正可以用完就扔嘛。」

「如果光是我們地盤的問題的話,這也不是什麼特別值得關注的事情。可是現在不光是我們粟楠會,連其他的目出井組系列的地盤裡也傳出了這種謠言的話,問題就不是那麼好解決了。最低限度也必須知道是哪個組在背後給他們撐腰才行。否則的話,目出井的各個組之間就會互相疑神疑鬼而鬧矛盾了。」

說完,他靜靜地舒了一口氣,然後向臨也說道:

「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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