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曾經做過夢。
自己親手將幻想變為夢。
聖邊琉璃生在一個關東深山的小鎮子里。
少女出生在殘留著很多明治時代的舊房子的小鎮中格外大的房子中。
但是,後來祖父與父親事業失敗,那所房子也原因不明大夥燒掉了。
母親失蹤,房子的所在地現在只剩下燒掉的木頭的殘骸倒在那裡。
無家可歸的少女。
即便如此,她也有夢。
曾經在電視里、電影畫面中看到的,制服人類的強悍怪物們。
琉璃從年幼時起就一直被那樣的「異形」所吸引——
回想起來,自己的「祖母」可能也抱著同樣的憧憬。
「琉璃啊,你為什麼要走這條路呢。」
剛走上化妝師之路時,老師石榴屋天神曾經這樣問她。雖然在收她為徒時,天神實際上只是適時地說了「啊,好可愛啊,錄用了。」——但其特殊的化妝手段貨真價實,與他混同於性騷擾的話語相反,他從沒對琉璃出過手。
那樣的老師重新問起這個問題時——正是琉璃用自己的手造出異形面具的時候。
可能是從這個靠琉璃的感性而作出的裝扮上感覺到了什麼,石榴屋天神像是在對著面具做鬼臉一樣瞪著它,然後就那樣問了琉璃。
「那個……」
再次被問到的她,一時迷茫後,決定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被稱為名門世家的家中所充滿的沉悶空氣與不知從何而來的純粹「破壞」的渴望,以及對作為象徵的怪物們的那種單純的憧憬。
用自己的手,將憧憬的怪物們創造出的幸福。
還有希望那些怪物能夠將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實現。
雖然她將一切都說了出來,但是還有什麼想要說。
「……還有,可能是因為祖母。」
初次將自己的內心訴說給別人時——那種迄今為止無法言表的一種感情,自然地從口中流露了出來。
「聖邊」的家業因為祖父與父親的事業失敗而垮掉,但是——祖父與父親都是聖邊家女兒的招贅丈夫。
祖父對坐吃山空很是後悔,後來就像是中了邪般變得對琉璃很溫柔。在那之前他是給予琉璃無言壓力的一個人,但是自從家業敗落後,他經常說起祖母的事情。
——「你長得好像你祖母啊。」
以那樣的話作為開頭,他繼續說起他是如何如何愛著自己的妻子,和妻子去了哪裡旅行、講了什麼樣的故事、說起過什麼樣的夢想等等。
現在回想起來,還有一件奇怪的事。
那就是關於他們最重要的戀愛史,他從來沒說過。
鎮上的人們對於祖母也有恐懼感。
還有——琉璃連自己祖母的臉都沒見過。
家中有很多祖父的相片。
但是卻連一張祖母的都沒有。而且也沒有聽說他們已經離婚的事。
然而,在家中適中找不到祖母的形象。
爸爸說「因為對父親失去興趣,所以出門了。」
媽媽只是微笑著說:「你做個乖孩子,總有一天會見面的。」
那一天,鎮上的孩子們對琉璃說了這樣的話。
——「我知道!你祖母是妖怪!」
在祖父的故事裡出現的祖母是完全與妖怪這樣的詞語絕緣的。
祖母像是被粗心的祖父溫柔地包圍著一般,常常笑容不斷、總是為人著想的人類。那就是琉璃保有的印象。
然而,兒子們卻嘲笑那樣的祖母是妖怪,還要嘲弄她的孫女琉璃也是妖怪。
被人說了那種毫不自知的事,琉璃——
高興了。
她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妖怪。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祖母會被說成是怪物。
然而,琉璃雖然表面上有些厭惡,其實內心裡非常歡喜。
她感到像是被溫柔的被子包裹一般的放心。
電視中播放的種種破壞的化身。
以破壞之名使用「自由」的妖怪們。
自己感到與那樣的存在如此接近,她的心底開始膨脹起對祖母的憧憬。
祖父愛憐地說她是比任何人都要溫柔的女性,鎮上的人說她是妖怪、是令人恐懼的存在。
有著矛盾面的人物,沒辦法將她的哪一面具體描繪出來。
對於連照片都沒有的祖母,琉璃抱著近似嚮往的感情。
電視中拍出的各種妖怪們。
自己絕不會成為的破壞與自由的化身們。
作為維繫那種存在與自身、幻想與現實的橋樑。
「是嗎、是嗎?原來如此啊。」
聽了流利的話,老師邊點頭邊用手摸著琉璃做的面具。
「雖然是怪物,卻很溫暖啊。我同意。如果是你的話,總有一天會做出沒見過面的祖母的模樣的。」
說完某些抽象的事,石榴屋天神歡樂另外一個話題。
「現在有個叫做卡米拉才藏的有趣的電影……主演的那小子很有趣啊。是個冷酷卻又很熱情的傢伙。」
表現得很抽象的天神轉過身來對琉璃毫不猶豫地說:
「那小子的面具,你來做。做個了不起的吸血鬼!」
結果,琉璃因為《吸血忍著卡里拉才藏》的工作而被世界認可——她被「世界電影村聯盟」主辦的「獨特化妝百選」選中,與老師天神一起齊名遠播。
那再次改變了她的命運。
「初次見面,我是淀切Shiningcorporation的鯨木。」帶著似乎很昂貴的眼睛、穿著漂亮西裝的商務女性的出現,是在那之後不久的事。
由叫做鯨木的女性介紹,琉璃坐進了一看就知道很高級的轎車中。
——裡面有位老紳士在等著她。
「哎呀,初次見面,我是淀切。」
叫做淀切陣內的老紳士草草打過招呼後,給琉璃指出了一條「路」。
「我家的獵頭很興奮地拿你的照片過來了。就是前幾天在電影雜誌上刊登的『值得期待的特殊化妝師』的那個相片。所以我就來了。」
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被帶到了車上的琉璃歪著頭繼續聽對方的話。
沒什麼事。
看著照片的淀切說起了想獵她做模特的事情。
最初,琉璃不斷拒絕。
她覺得自己不適合做模特而繼續搖頭,但——
淀切的一句話滲入了她的心田。
「你創造的怪物很棒。」
「這次,你自己不要變成叫做偶像的怪物,在世界展翅嗎?」
※※※※※
「……!」
與無聲的喊叫一起,琉璃渾身一顫。
「…………?」
同時,她意識到自己坐在椅子上,在淺眠中做著夢。
「你沒事吧?」
坐在旁邊的幽平,仔細觀察著她的臉。
新羅、靜雄、塞尓堤、杏里也都擔心地向她看過來。
「……啊、那個……對不起……我妨礙大家了,明明是在說重要的事……」
「別勉強。你都已經幾天沒睡了。」
在幽平漠然地說完後,新羅笑著說。
「哪有什麼重要的話,你小睡掉的,是我想出的很多四字成語,之後就要開始講解了。你想睡也是沒辦法的啊。說道四字成語,你就是睡眠學習者啊!」
「剛才的好笑嗎?」
「討厭,塞尓堤。即使勉強也要笑啊!」
「新羅的幽默感輸給你父親哦。就和那個瓦斯面具一樣遲鈍。」
新羅對著驚訝地聳著肩的塞尓堤,像是收到了極大的打擊般,趴在桌子上開始了對父親的抱怨。
看著這種溫暖的景象,琉璃想起了那個夢的繼續。
※※※※※
受到淀切的引誘,琉璃最終將模特當成了副業。
夢,扭曲了。
被扭曲了。
即便如此,對她來說,夢就是夢。
覺悟到不可能變成怪物,但卻做著創造那種怪物的工作的她——
自己本身就是個有力量的怪物——以偶像的形式,成為向周圍施加影響的強烈存在的話,就會多少向祖母靠近了吧。
自己再了解一下人世,就可能會了解到藝能界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