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日常C 「催債狂想曲」

這個傳言在最初不過只是在闡述事實。

「哎,你知道嗎?」

「平和島靜雄是吧。」「靜雄啊。」「那傢伙」

「聽說他帶著一個女孩。」「平和島靜雄啊。」

「差不多只有九歲。」

「聽說惹上黑道了。」「有人說他徒手爬大樓。」

「聽說把車都踢翻了」「有女人用刀刺他。」

「但聽說沒刺到,他摔倒在了地上!」

「據說有人看到她抱著女孩從車上跳下來……」「還單手扔機車。」

「我的天。」

這些傳言通過網路、電話和口口相傳逐漸擴散。

在長假中發生的各種事件里,有著一個奇妙的傾向。

一個男人的話題開始變得極為顯眼,彷彿他在長假中的池袋四處作亂。

本來,作為一個「在大街上穿著灑吧侍應生服的男人」,無論他是否情願都在池袋極為顯眼。

如果只是穿著酒吧侍應生服的話,那人們也還能只認為他是在為店裡拉客。但加上金髮和墨鏡,而且和一個編著辮子的男人走在一起,於是在最初他被人們視為了「盡量不要接近的人物」。

但伴隨著對他的了解,根據他的態度,評價漸漸分為了幾種。

從「盡量不要接近」,到「絕對不能接近」、「比想像中要好」、「一見到他就快逃」、「下跪吧」、「放棄吧」等等,評價的種類實則多樣,但每個評價都很極端。

就像在談論一個從未見過的怪獸一般,極端的評論招來了其他極端的評論,這些評論更是將事實極端扭曲。

「哎,知道嗎?」

「平和島靜雄。」「那個怪物。」

「那傢伙好像死了。」

「據說是被車撞死的。」「因為想救一個女孩。」

「聽說是被卡車撞死的。」「靜雄嗎?」「那傢伙嗎?」

「據說還被機車撞了。」「是惹怒了黑道,被從樓上扔下來的。」

「是被女人刺死的。」「真的假的。」「聽說那女人還帶著孩子。」

「我的天。」

簡直是胡說八道。

要說極端那確實太極端了——但「靜雄死了」這句話,對一部分人而言卻成了爆炸性新聞,以驚人的速度得到了傳播。

其中,傳言得到了修正。

平和島靜雄只是被車撞了就會死嗎?

答案是否定的。

了解靜雄的人和對靜雄感興趣的人們對這點深信不疑。

「平和島靜雄才不會這麼容易就掛了。」

這種絕對的自信修正了傳言。

眾多人們的理性、偏見和願望漸漸的將傳言整合為了一個統一的「形態」。

流傳過於廣泛的傳官,有時會化為都市傳說。

而都市傳說會由於獲得了明確的「形態」,更深更廣的傳播開去。

比如,在以俱樂部為據點的不良少年間。

「……喂,聽說了嗎?」

「聽說什麼?」

「平和島靜雄啊。」

「……那個怪物又怎麼了?」

「那傢伙……聽說被卡車撞成了重傷。」

「……真的嗎?」

「是啊。就在他被黑道追殺跳下大樓的時候,就咚的一下……」

「那麼……現在他已經完了嗎?」

比如,企圖以打倒靜雄來提高知名度的毒品販子之間。

「不過,聽說他在外面走得好好的,看不出有什麼問題啊。」

「哪怕他的傷得再重,我也不打算挑釁四肢健全的靜雄。」

「不是害怕,我只想能切實的殺了他……」

「那麼,有個更好的消息。」

「什麼?」

「聽說那傢伙有女人了。」

「真的?!」

「都說他在街上帶著女人到處走。」

又比如,在曾被靜雄打敗的組織的殘黨之間。

「……靜雄現在很弱,這是不可多得的好機會啊,但……」

「那個女人,說不定也只是讓靜雄幫她帶路呢……」

「聽我說!那個女人,聽說是有孩子的。」

「哈?」

「告訴你,靜雄好像有孩子了!而且好像已經讀小學了!」

「真的?!」

「可那傢伙幾歲啊?」

「估計是在叛逆的高中時期交往的女人吧。聽說是那個女人去找靜雄,對他說『這是你的孩子』!」

雖然所有的傳言都是胡編亂造,但他們最終還是相信了這些。

至於原因,是因為這刺激了他們心中的「願望」。

比起「想這樣相信」來說,更應該說是他們「希望這是事實」。

於是,相信了這種傳聞的人們最終的夙願是——

「……那麼現在,我們……」

「或許能解決平和島靜雄了吧……」

在短短的一天內擴散的種種傳言。

它驅動了一部分人。

帶領他們向著對於知道事實真相的人而言,只能被稱作「破滅」的結果邁進。

※※※※※

5目5日白天池袋某處舊公寓

那是一幢讓人感到樓齡已30年的公寓。

在其中一間屋子前,響起了重重的敲門聲。

「須川先生,你在家吧,須川三太夫先生。」

一個男人配合著有節奏的咚咚敲門聲喊道。

沒過多久房門打開了,裡面露出一張寒酸的臉。

「早啊,知道為為什麼今天來吧?」

編著辮子的男子板著臉吐出了每次的固定台詞。

在他的身後,一個身穿酒吧侍應生服的男人大大的伸了個懶腰。

金髮加墨鏡,怎麼看都像是個保鏢。

年輕男子面對這兩個男人不禁面露怯色,而編著辮子的男人只是淡淡的說出了此次的來意。

「那麼,乾脆點,拿錢來吧。」

田中湯姆是個討債人。

話雖如此,他卻並不沾手黑錢。

他隸屬於一個經營範圍廣泛,開設有普通的風俗店、電話俱樂部、交友網站、錄像租賃等等業務的公司。

他的工作是從使用了這些服務卻拖欠費用的客戶手裡討債——勉強算是合法職業。

說到底,其實在部分債務問題上,原本除了律師外沒人有資格去催討。而關於錄像租賃的生意,人們甚至不知道這是否已經獲得了正式的許可。

所以,這份職業就成了比小鋼珠店的換錢系統更黑的灰色地帶,但湯姆卻依舊平淡的從事著這份工作。

如果這工作是讓他們去向一個無依無靠的老人討錢,那麼他和他身後穿著酒吧侍應生服的男人——平和島靜雄肯定早就辭職了。

但是,對於欠著電話俱樂部和色情錄像的錢不還的傢伙,怎麼想都沒必要表示同情。

不過,如果有人用「參加電話俱樂部是想尋找失散的妹妹」這種借口解釋的話,湯姆還是願意去調查一下真相的,但現在並沒有這種人出現在他面前。

所以,儘管他並不覺得這是份多麼光明正大的職業,但也覺得和其他工作沒什麼兩樣。

在這種欠債這裡有很多人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還錢,而他們中又有不少人是從事非法活動的,所以這個職業的風險也很大。

正因為如此,他總是和身後的保鏢兼助手平和島靜雄共同行動,不過——

「我說,你要是不願意還,我們完全可以上法庭說個清楚,但那是浪費彼此的時間,對吧?我們沒搶錢也沒多收你錢。對了,還錢之前,把從我們店裡借來的錄像還來。光是一天兩百的滯納金你就欠了十五萬,你到底借了多少啊?!」

「等、等等!我沒說不還錢啊!我已經把複製了的錄像放在網上出售了!等賣掉就有錢還了!」

「複製……你開什麼玩笑,這是妨礙營業啊。算了,這件事我今天不管,總之,你今天要嘛還錢,要嘛還錄像帶。」

在確認對方比自己想像的更加廢柴之後,湯姆認為光靠語言是沒法繼續交流了。不如趁早把該收的收回來,自己也好早點回家。

男人一邊推他一邊哭喪著臉大喊道。

「等、等等!我明白了!給!我給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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