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見詛咒的聲音。
在少女的腦海中,就像永不停止鳴叫的蟬,那東西不停吶喊著。
就如同蟬一般。
彷彿要在僅僅七天的短暫生命中,將耗盡一生的愛凝縮於一周內。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著人類——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愛著人類這個種族的一切!——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無論對象是任何人,我都有自信能平等地給予愛——我愛你。我愛你——你沒那種自信吧?——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原本就連這樣的你,我也想愛——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可是不行,不可以——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因為你是我的宿主——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所以就由我來愛——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連你的份一起愛著人類——我愛你。我愛你——所以你會愛我——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你已經沒有我就活不下去了吧?——我愛你。我愛你——所以就愛我吧,你也只能那麼做了呢——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知道這樣非常任性——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可是我無法阻止——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唯獨這道思念——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唯獨這份愛欲——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唯獨這股激昂——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啊啊,啊啊!——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讓我告訴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讓我告訴無法愛人的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人類是多麼美好的存在——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愛你愛你愛你愛你愛你愛你愛你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
與蟬唯一的不同之處——
就是這聲音既非持續一周,也不是一個夏季,而是永不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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園原杏里今天依舊聽著這「聲音」。
然而她並沒有因此發狂。
至少她自己是這麼認為。
或許她早就瘋了,畢竟有太多瘋狂之人沒發現自己其實已經發瘋的案例,於是她索性不去在意自己到底有沒有發瘋,持續過著生活。
從她的右手腕內,響起聚集的詛咒言詞。
如果一般人聽說這件事,光是聽到那道聲音,就會認為是非常異常的狀況了——更何況那道聲音與她的精神和腦髓毫無關連。
只是個無法以物理或精神去解釋,超乎常識的存在。
「罪歌」——
名為園原杏里的少女,是被俗稱「妖刀」之存在給侵蝕身體的人——也是不久前,連續砍人事件的核心人物。
話雖如此,這並不是指杏里本身就是砍人魔——她反而還是一名純粹的被害者。
這把自稱「罪歌」的妖刀,希望能擁有與人類之間愛的證明,也就是「小孩」。於是利用同化的方式,將「罪歌」的意識植入被砍傷者的心中,可說是一種詛咒行為。
在杏里成為宿主之前,曾經有一名被砍傷的少女。深植在少女內心的罪歌的「小孩」,跟母親一樣對人類渴求扭曲的愛——而其狂飆的結果,就是發生那一整起事件。
到頭來,事件以杏里支配所有的「小孩」作為收尾。
砍人事件至此告一個段落,被罪歌奪取的意識也全部歸還原本的宿主!——只唯獨要求他們對砍人魔一事做出統一的證詞。
也就是,無論哪一位被砍傷者都「不記得犯人的長相」。
在那以後,照理說應該就會風平浪靜。
當然,在杏里體內迴響的詛咒之聲,也一如往常地在她的心中迴響。
不過這對杏里來說不是什麼大問題。
別說是自己眼中的世界,她就連內心也是從畫框外在觀看。
客觀地將所有事情都當作別人的事在看待。
就算髮生什麼厭惡的事,也能從退一步的距離去感受。
無論何種悲劇,也會變得像是在觀看描寫虐殺內容的美術展一般。
唯獨這一點,是她認為自己「說不定已經瘋了」的事。
或許就是因為如此,她才能夠陪伴這愛的嘶吼而不瘋狂。
砍人魔事件就此被葬送至黑暗中,對她來說,應該要回歸到毫無異常的日常當中——
然而在那起事件之後,她的周遭確實有事物開始轉變。
不清楚到底是什麼在轉變,只是被莫名的不安給虜獲。
原本連像這樣的不協調感,她也能當成是在畫框內的事而置之不理,但不知為何,就是無法抹去那股不協調感。
在尋找原因的時候——她注意到了。
會有不協調感,是因為事情本身比畫框還要更靠近她。
——正臣……好像有點不對勁……
對於在畫框外的杏里來說,能夠從繪畫中走出,接觸到她內心的有兩名少年。
龍之峰帝人和紀田正臣。
從自己與「小孩」互砍後負傷,住院的那幾天開始——正臣的樣子就慢慢有些轉變。
那並非很明顯的變化。
正臣的好友,龍之峰帝人似乎就完全沒有發現到那異常。
然而一直以來,習慣從外界觀察世界的杏里,眼見這名叫作正臣的少年在這期間所產生的莫名不協調感,卻總是無法釋懷。
這樣的日子持續一陣子後,她在網路聊天室看到討厭的話題。
有兩個被稱為獨色幫的少年集團,互相認為因為砍人魔而引起的傷害事件是對方隊伍所搞的鬼。
當杏里聽說那件事的時候,心中充滿了罪惡感。
雖然不是自己引起的事件,但認為那麼做以後便能了結事件,因而安心也是事實。
她覺得要設法處理才行——
於是她找了在砍人魔事件中,那些自己的「小孩」所產生出來的「小孩」——也就是從罪歌的角度來看,算是孫子或曾孫的被害者們前來。
雖然不希望用罪歌的力量操縱他人的意識,但仍舊以為了阻止毫無意義的鬥爭,所以以「別無他法」為借口而行使力量。
然後她立刻付出了代價。
在砍人魔事件的被害者之中,與被稱為「黃巾賊」的少年集團中的幾名少年接觸,以罪歌的力量要求說出詳細情形時——
她聽到難以置信的事實。
「我們的老大就是紀田正臣,我看過他跟『母親』在一起。」
其中一名少年的說詞讓杏里愕然無語。
「嗯,我記得他說要替『母親』的宿主,也就是戴眼鏡的女孩報仇。」
「小孩」始終認為在杏里之中的罪歌本體才是「母親」。就算掌握主導權的是杏里,她仍只不過是母親的「宿主」罷了。
那樣的「孩子」所說的話——
卻令杏里一時間無法理解其內容。
在過了幾分鐘,心中終於浮現正臣的容貌之際——她發現自己全身上下頻冒冷汗。
「怎麼……會……」
騙人……一定是弄錯什麼了……
少年應該不會對身為「母親」的罪歌本身說謊。
既然如此,就一定是哪裡弄錯了。
大概是與正臣長相接近的少年,或是同樣姓名的人吧。
那個開朗、溫柔,還告白過喜歡自己的正臣——
竟然曾經站上像獨色幫這種危險集團的頂點,她不願意相信這件事。
而且為了替自己報仇,甚至再度回到那個組織。
就是因為這樣,她才來到這裡。
這個成為獨色幫大本營的廢棄工廠。
當正臣被電話中的人找去時,她便在心裡猜測,於是決定調查。
與帝人分手,回到自己的房間後,立刻換上便服出門。
讓其中兩名黃巾賊的「小孩」自告奮勇去出入口看守,藉此偷偷潛入那片土地。
以結果來說,她看見自己不願意見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