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卷 時刻與里程的彼端 四月四日(一)

即使有所覺悟,即使有其必要,兩人仍對奇莉華的消失感到難過。孝太郎和晴海好一段時間都無法動彈,只剩下他們兩人的打擊更是超乎想像。兩人茫然癱坐在地,就這樣過了漫長的時間。

許久之後,內心的衝擊稍稍和緩,兩人的情感才終於開始運作。奇莉華的消失,以及只剩下兩人的事實讓他們淚流滿面。相擁的兩人互相扶持對方的身體,毫不掩飾地放聲大哭。周圍已經沒有其他人了,兩具土偶也隨著奇莉華消失而不見蹤影。現在完全沒必要掩飾淚水。

『計算完成呵——!』

『老大,過來一下呵!』

「卡瑪拉、可瑪拉?」

「里見,在那邊!電腦的方向!」

直到奇莉華消失之後又過了好幾個小時,兩人才因為兩具土偶傳遍地下室的聲音而勉強站了起來。理應消失的土偶居然說話了,孝太郎和晴海立刻像彈簧一樣跳了起來,沖向地下室的主電腦。

「你們沒事吧!?」

『不能說是沒事呵——』

『現在的我們是這台電腦所模擬的對話用模型呵!』

「類似複製土偶的AI之類的嗎?」

『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呵。我們兩個出現,意即我們的原型已經消失了呵。』

『老大,我們的時間不多,一定要聽仔細呵!』

兩具土偶出現在主電腦的螢幕上,不過他們呈現變形後的Q版造型,就跟動畫人物一樣可愛。這是以防萬一而事先準備的對話介面,以土偶的人格與記憶為前提所創造的人工智慧,並不是真正的卡瑪拉和可瑪拉。

『首先是大姐頭消失的時候觀測到的資料呵!』

『詳細分析之後,多少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呵!』

兩人出現的原因,在於完成土偶本尊消失之前拚盡最後的力量,命令電腦執行的分析指令。

「太好了,里見!」

「嗯!」

聽到兩具土偶的報告,孝太郎和晴海的表情恢複了活力。之前他們臉上瀰漫著一股絕望感,土偶的報告讓他們表情為之一變。已經很久沒有這種令人振奮的好消息了。

『設置於地下室的觀測機器——』

兩具土偶立刻報告分析結果。孝太郎和晴海也很快斂起臉上的笑容,專心聽取報告。對雙方而言,現在都不是放鬆的時候。

觀測的出發點是一項事實——三坪房間的眾家少女消失之際,都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眾家少女分別是科學、魔法以及靈力的專家,若真的留下了線索,想必一定是連她們都感應不到的微弱痕迹——這種假設是必要的。

為了找到這種微弱的痕迹,原本需要大型觀測裝置。這就跟觀察其他銀河系的電波望遠鏡會特別巨大的道理是一樣的。於是奇莉華決定比照電波望遠鏡的要領製造觀測裝置。

製造電波望遠鏡的時候有兩個方向,一個是備妥巨大的球形天線,另一個則是準備無數的小型球形天線一字排開。奇莉華選擇的是後者。她備妥許多同款式的感應器,一起進行觀測,然後再分析龐大的資料,尋求其中的細微線索。如果其中一具感應器將線索認定為沒有分析價值的雜訊,同時以多具感應器來觀測,或許會成為有價值的資料。靜香消失的時候,機器還沒設定完成,因此資料的數量不多,欠缺可信度。不過這次就不一樣了。現場的裝置數量龐大,又已經完成了正確設定,總算勉強過濾出微弱的痕迹。

這種方法的缺點在於設置與分析所耗費的時間過多,不過就結果而言,依然算是很大的成功。奇莉華和兩具土偶犧牲了自己,替孝太郎和晴海留下了寶貴的線索。

兩具土偶大致說明原委之後,畫面顯示出一張地圖。依照分析的結果,兩具土偶在地圖上畫出一個大圓。

『大姐頭消失的時候,範圍內的某個地點以及這個地下室之間,偵測到微弱的靈波交流呵。』

『針對這點重新審視電磁波以及魔力的資料,也出現類似的結果呵。不過我們不敢妄下斷言呵。』

「學校和這裡,感覺就像是圍繞著車站……」

「大概是這個區域。」

可樂娜庄與附近的車站以及吉祥春風高校,彼此之間的位置關係就像是正三角形的三個頂點。地圖上的圓圈,剛好將這個正三角形包圍了起來。讓眾家少女消失的人物或是物體,理應存在於圓圈的內側。

『不過準確度只有九十五百分比而已呵。』

『也有可能是稍微外部的區域呵,請不要過於執著圓圈的範圍呵。』

「我明白了,兩位幹得好。」

範圍雖然不小,還是比搜查全市區要來得輕鬆。這個範圍頂多花兩天,拚一點的話,一天之內找完也不無可能。這可是相當重大的進展。

『要道謝的話請跟我們的本尊道謝呵。』

『我們只是電腦製造出來的虛擬人物呵。』

孝太郎主動致謝之後,兩人看起來似乎有點落寞。大概是因為自己是虛擬人物,同時也知道本尊已經消失的關係吧。

「嗯,一定。」

『用地圖上的圓圈對照大姐頭留下來的信,應該可以掌握局勢呵。』

『大姐頭指定的是第九封信,快點拆開來看看呵。』

「里見,快去把奇莉華的信拿過來吧。只要跟兩具土偶討論——」

請兩具土偶解說奇莉華的信中內容,應該會對未來大有助益。晴海是這麼認為的,然而兩具土偶卻搖了搖頭。

『還是不要比較好呵,回到這裡太危險了呵。』

「呃?」

「怎麼說?」

『就算大姐頭並不存在,這座地下室還是有可能被建造出來,所以目前還存在於這裡呵。我們也是因為有可能而成為對話介面呵。不過……』

『如同消失的那些人逐漸自他人的記憶之中淡出,較低的可能性遲早會被淘汰呵。這個地下室也一樣,不知道能夠存在到什麼時候呵。』

這也是奇莉華的預測之一。既然人會消失,也會從「自關係不深的他人記憶中淡出」,變成「從一開始就不存在的狀態」,那麼消失的人在這個世界所造就的種種痕迹,或許會受到更正。事實上,連少女身上的衣物這種人造物品以及兩具土偶都一起消失了,這樣的可能性很高。

『我們目前已經跟位於上空的「朧月」失去聯繫了呵。』

「我懂了!因為沒有可藍,『朧月』就不會來到地球嗎?」

『就是這樣呵。所以繼續留在這裡很危險呵。趕快回到上面,也就是可樂娜庄呵。』

『基於同樣的原因,大姐頭留下的那幾封信也有可能消失呵!』

『所以動作還是快一點呵!』

『保重呵!老大、晴海!』

這就是兩具土偶急著交代事情的原因。隨著時間流逝,這間地下室說不定也會消失,必須儘快將分析結果告訴他們才行。兩具土偶在畫面中並肩而立,臉上露出落寞的微笑。道別的時刻已經降臨了。

『加油呵,老大、晴海!』

『我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呵!祝兩位旗開得勝呵!』

「等一下!你們會變得怎樣?」

『跟地下室一起消失呵。』

『這是我們的命運呵。』

「里見,還是將兩具土偶傳送到可以攜帶的電腦上?」

「有道理!就這麼做!」

『沒用的呵。大姐頭創造我們的事實已經不存在,我們的消失是無法避免的呵。』

『兩位還是儘快回到上面呵。想辦法解決事件,讓我們回來就好了呵。到時候只要為本尊統合記憶資料,也能恢複現在的記憶呵。』

「卡瑪拉、可瑪拉……好,我知道了。回頭見,兩位!」

「請跟其他人說一聲,就說我們馬上去救她們!」

『沒問題呵!會轉告她們的呵!』

『老大、晴海,不管結果是什麼,我們都很喜歡你們呵!』

「謝謝你們……土偶。」

「結果只有一個,我絕對會把你們救回來的!」

『我相信老大呵!兩位掰掰!』

『回頭見呵——!』

於是孝太郎和晴海離開了地下室。雖然只是不完整的複製品,丟下土偶的決定還是很不好受。然而若非如此,也無法解決這次的事件。這是一個痛苦的決定,兩具土偶當然也很明白。因此即使孝太郎和晴海自地下室消失,兩具土偶依然揮動著他們的小手。

親愛的里見孝太郎

孝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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