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卷 黃金與白銀 十一月十五日(一)

如果是搭乘一般的太空船,從地球到佛德賽大約需要一個多月的時間。關鍵不在於距離,而是精準度的問題。

地球與佛德賽主星的距離大約是一千萬光年,利用扭曲空間的航行模式——亦即空間跳躍的方法,在相隔一千萬光年的兩地之間移動,即使導航電腦的誤差只有百分之一,也相當於十萬光年的距離。人類所居住的銀河系直徑剛好是十萬光年,也就是說以地球為目標進行空間跳躍的時候,只要出現百分之一的誤差,搞不好就會從銀河系的某處冒出來。萬一運氣不好,被吸入黑洞或是撞上恆星也是不無可能。雖然實際航行的誤差小於百分之一,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必須採取一些防範的措施。

因此在進行空間跳躍的時候,空無一物的寬闊空間就顯得十分重要。如果誤差值遠低於空間的大小,只要以該處的空間為目標,風險自然大幅降低。因此太空船在宇宙中航行的時候,多半都是選擇銀河與銀河之間的間隙;在銀河之中移動時,則挑旋臂之間的間隙;旋臂之中的移動就鎖定星球較少的領域。太空船在這些空蕩蕩的領域之中,以跳島的要領分段移動。藉由縮短空間跳躍的移動距離,降低誤差值所造成的影響。實際執行的時候,第一次移動全程百分之九十的距離,第二次移動剩餘行程的百分之九十,依此要領持續遞減。移動距離愈短,誤差值也就愈小。

反覆進行同樣的空間跳躍,一般的太空船大約需要一個多月的時間,才能抵達佛德賽。不過『青騎士』和『朧月』都是皇族級的宇宙戰艦,當然不需要這麼久的時間。由於導航電腦的計算誤差微乎其微,扭曲空間航行模式的驅動裝置也十分精準,孝太郎等人只需要十幾天的時間,就可以迅速抵達佛德賽。

進入長距離空間跳躍之後,可說是處於和平至極的狀態。由於移動距離特別長,誤差也特別大的關係,即使敵人採取同樣的行進路線,也幾乎不可能出現在『青騎士』的附近。不過這也增加了自己人的會合難度。事實上孝太郎等人直到從地球表面出發之後的第八天,才與可藍的『朧月』再度相會。

「……這幾天我不在身邊,該不會又過著邋邋遢遢的生活了吧?」

「出發前就已經依照先前的決議直接凍結,哪有那種閑工夫?」

就孝太郎等人的感覺而言,好像半天前才剛從地球出發。不過這是因為艦內的時間已經凍結的關係,就跟當初孝太郎和可藍從過去的世界回到現代的時候一樣。對於日復一日一成不變的長距離太空旅行而言,凍結時間可說是相當常見的重要技術。

「里見,擔心可藍就直說嘛,又何必拐彎抹角呢?」

「藍、藍華!?」

「真希,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你的……呃,叫做『朧月』是吧?直到那艘戰艦出現之前,里見一直在艦橋來回踱步,片刻也靜不下來呢。」

「原來如此……呃……對不起,讓你擔心了,貝德利歐。我很好,一點事情都沒有。」

「……我一點都不擔心,只要你沒過著懶散的生活就好。」

「呵呵……嗯,我明白。」

「里見就是死要面子。」

「……藍華,我等等再找你算帳。」

「求之不得,我會撥開瀏海等你來懲罰我的。」

距離佛德賽還有兩天的路程,再進行幾次空間跳躍,就可以抵達目的地。不過接下來的中繼站——亦即空無一物的寬闊空間可說是愈來愈少,難保不會在途中遇上政變軍。為了商討往後的因應對策,三坪房間的全體少女正集結於『青騎士』的艦橋。

「好啦,經過了一番波折,大家總算是平安地重聚了……趁著這個機會,首先想針對可藍的處境進行討論。」

「我?」

提亞率先提出的議題正是可藍的立場。可藍沒想到自己竟然成為討論的主題,頓時睜大了雙眼。

「沒錯。姑且不論你個人的立場,修瓦加家族與瑪斯蒂爾家族向來是水火不容的世仇。繼續跟著我們一起行動,多少也會對你造成一些困擾吧。」

提亞擔心的不是可藍自身的安全,而是深怕她在家人與朋友之間進退兩難。可藍已經將提亞等人視為朋友,這點毋庸置疑,然而她也有自己的家人,很難要求他們主動協助捲入犯罪疑雲的瑪斯蒂爾家族。先前——嚴格說來應該是八天前——爆發地面戰之際所面臨的問題,往後勢必將再度上演。

「誠如過去所言,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拚著與家人決裂的風險,我也要捍衛佛德賽。」

可藍的答案還是一樣,決定跟孝太郎和提亞攜手戰至最後一刻。她也是高尚尊貴的佛德賽皇族,面對試圖以武力改變這個世界的惡勢力,當然沒有屈服妥協的可能。

「可是啊,可藍,你的戰場或許不在這裡。」

「貝德利歐?」

「與其在這裡跟大家一起同生共死,你回到修瓦加家族,或許對我們比較有利。」

之前的戰鬥就是最好的例子。敵人對可藍的存在渾然不覺,嚴然成為無形中的一大助力。如果可藍返回家中,在暗地裡支援孝太郎等人,絕對比戰力上的直接支援更能發揮效果。

「你之所以做出這個提議,只是想要讓我回到家人的身邊吧?」

「這我不否認。不過如此一來,局勢確實對我方比較有利。而且就算我方不幸落敗,只要你能夠登上皇位,多少也可以避免最糟糕的結果。」

雖然表面上可能還是維持帝制統治,但軍部的目的在於樹立傀儡政權,進而終結帝制,實施由邦達利翁卿掌權的獨裁體制。如果孝太郎等人的行動失敗,可藍順勢登上皇位,至少可以暫時壓制邦達利翁卿的野心。因此讓可藍返回修瓦加家族的決定可說是意義重大。

「不行,我不要!你的意思是要我獨自待在安全的地方,眼睜睜看著你跟提亞蜜思林出生入死嘛!?」

可藍像是要把椅子踹倒似的,氣沖沖地站了起來,悍然拒絕了孝太郎的提議。

「沒錯。我希望你在背地裡提供支援,同時為了最壞的情況預作準備。」

「這不是佛德賽的皇族應有的行為!!」

可藍強烈反對孝太郎的想法。面對定時炸彈的時候,當務之急應該是設法拆除炸彈,而不是預先準備屍袋。與其為了最壞的情況預作準備,還不如事先擬定各項策略,避免最壞情況的發生。身為佛德賽的皇族,可藍認為這才是對國家以及人民負責的做法。

「一味枯等有多麼孤寂,隔岸觀火又是多麼煎熬,這種心情你根本就不瞭解啊!!」

除了皇族應負的責任之外,就個人情感而言,可藍也無法接受。可藍很少直接參与戰鬥,多半負責後方支援的工作,只能在內心默默祈求孝太郎等人的平安歸來。因此在過去的世界之中,可藍完全能夠體會阿萊亞在目送孝太郎上戰場之際的心情與感受。一旦回到修瓦加家族,與孝太郎等人分隔兩地後,除了被動的等待之外她就無計可施了。一想到那種感覺是多麼地難熬,可藍寧願就近待在大家的身邊,與大家一起同生共死。

「如果已經不需要我了,就直接明講啊!!居然用這種欺騙的手法一腳把我踢出去,實在太過分了吧!!如果……如果我還有那麼一點利用價值,就讓我繼續留下來!!」

可藍的眼眶浮現出豆大的淚珠,以堅決的語氣表明心意。這種激昂又苦澀的情感表現,已經不亞於愛情的表白。不,就更深層的意義而言,根本就已經是愛情的表白。可藍充分地表現出自己對佛德賽全體國民、以及對在場所有夥伴的親愛之情。

「看吧,雷歐斯大人,我說得沒錯吧?」

「……唉,沒辦法。」

見到可藍的反應之後,艾法莉亞露出得意的微笑,孝太郎則是無奈地嘆了口氣。可藍見狀,頓時摸不著頭緒。

「貝德利歐,這是什麼意思?」

大惑不解的可藍眨了眨眼,浮現於眼眶的淚珠頓時沿著雙頰滑落。由於孝太郎背對著可藍,因此由提亞代為解釋原委。

「趁著這幾天還沒跟你會合之前,我們針對你未來可能的動向做了一番討論。當時母親大人明確表示,你一定會顧及皇女以及友人的身分,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艾法莉亞殿下……」

可藍微微一驚,注視著眼前的艾法莉亞。只見艾法莉亞朝著可藍點點頭,露出一抹溫柔的微笑。

「可藍,想必是與孝太郎共度的那段漫長旅程,造就出你現在的心境吧?」

「嗯……或許吧。若非經歷過那段旅程,我依然是過去那個不成熟的皇女。」

「因此我們聯合起來,威脅還在兀自糾結的孝太郎。既然將可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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