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雪場與得意技二月三日(三)
穿越陰暗的隧道之後,窗外明亮的景色顯得格外地刺眼。那是一望無際的銀白色世界。即使厚重的雲層遮蔽了陽光,靄靄白雪的銀白色光芒依舊刺得大家睜不開眼睛。
「哇哈哈哈!雪山正在呼喚著我!」
孝太郎的雙眸綻放出不亞於白雪的耀眼光輝,整個人緊緊地貼在巴士的車窗之上。對於熱愛運動的孝太郎而言,滑雪場確實擁有無法抗拒的魅力。
「里見,別這麼激動。」
眼見孝太郎像個小孩子似地又叫又跳,坐在隔壁的奇莉華不禁笑了出來。車上坐滿了同班同學,因此奇莉華刻意改變說話的語氣,扮演模範生的角色。不過隱藏在文字之後的情感倒是跟平常沒什麼不同,只見她嘴角掛著微笑,興緻盎然地打量著喜不自勝的孝太郎。
「奇莉華,還要多久才會抵達目的地?」
「應該還要一段時間,等一下就要開始爬山了。」
透過巴士的車窗,奇莉華打量著前方的景色。白雪覆蓋的綿延山峰,正展現在巴士的正前方。吉祥春風高校一年級全體學生分乘八部巴士,朝著位於山區的滑雪場前進。今天開始一年一度的校外教學,所有的一年級學生將在往後兩天一夜的行程中,盡情享受冬季運動的樂趣。
「照目前的情況看來,大概還要半小時吧。」
「可惡,這麼久。」
即使是在交談期間,孝太郎依舊緊貼著車窗,滿心期待地注視著逐漸接近的滑雪場。
「算了吧,桐葉。一旦進入小鬼頭模式,沒有人可以把黏在窗戶上的孝郎撕下來。」
賢治越過孝太郎的椅背露出臉來。原來賢治就坐在孝太郎的正後方。
「閉嘴,阿賢!像你這種軟腳蝦,根本無法體會雪山的魅力!」
「明明就是你自己太幼稚了,你這幼幼班的學生!」
「要我當個軟腳蝦,我寧可當幼幼班的學生!」
即使面對賢治的冷言冷語,孝太郎的視線依然捨不得離開窗外的景色。
「里見,這樣子太危險了。」
「危險也是雪山的魅力之一。」
「我不是這個意思,呵呵呵。」
奇莉華掩嘴而笑。她的笑容優雅而高貴,流露出同年紀的少女所欠缺的穩重與美麗。班上已經有不少男同學臣服於奇莉華的笑容之下,然而緊貼著車窗的孝太郎卻依然毫無反應。
「里見,很危險,快點坐下來。」
「別傻了。為了孝郎的這種壞習慣,這些年來我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呢。」
「是嗎?」
賢治無奈地聳聳肩膀,奇莉華臉上的笑容卻更加燦爛。只見她附在孝太郎的耳邊,用只有孝太郎聽得見的音量說了幾句話。
「……立刻給我坐下來,里見孝太郎。還是你要我再使用一次魔法?」
話才剛說完,奇莉華的嘴角頓時浮現出小惡魔般的詭異微笑。
「唔!」
這句話的威力果然強大。一直不肯離開窗邊的孝太郎,頓時以發條玩具般的僵硬動作乖乖地離開窗戶,自動坐回自己的座位。
「對不起,我不應該為了滑雪這種小事興奮不已!」
「很好。」
奇莉華對坐回原位的孝太郎一笑,並從自己的背包裡面拿出一顆饅頭,遞給了孝太郎。
「吃一口饅頭,好好冷靜冷靜。」
「是!這是在下的榮幸!」
孝太郎戰戰兢兢地張開嘴巴,任憑奇莉華用纖細修長的手指將饅頭塞進自己口中。就算饅頭再怎麼好吃,鐵青著一張臉的孝太郎恐怕也是食不知味吧。
「孝郎,你吃錯藥啦?」
孝太郎與奇莉華的模樣看得賢治是目瞪口呆。依據賢治過去的經驗,想讓孝太郎乖乖離開車窗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想不到奇莉華竟然不費吹灰之力就讓孝太郎乖乖就範,這簡直比不可能的任務更不可能。
「阿賢,你不知道這個女人的真面目。其實她——」
「再來一個如何?」
「——嗚咕!」
不等孝太郎把話說完,奇莉華又塞了一顆饅頭到他的口中。這下子孝太郎非但無法開口說話,甚至連呼吸都有點困難。
「咕喔、噗咕!」
「桐葉,你跟孝郎說了些什麼?」
「嘎噗、咕嗚嗚嗚!」
「這個嘛……」
只見奇莉華俯視腳邊,雙頰泛起一抹紅暈。
「我、網盤只是請里見回想起他跟我一起渡過的那段美好時光罷了——☆」
『什麼——!?』
下一秒鐘,包括寶特瓶、鞋子、雜誌在內的種種物品,幾乎在同一時間降落在快被饅頭噎死的孝太郎頭上。
呼吸困難的節骨眼上又遭到班上同學的無情攻擊,孝太郎頓時昏了過去。再度清醒的時候,隔壁座位的人物早已消失無蹤。
「可惡的奇莉華……」
『孝太郎,你還好吧?』
「里見,你的運氣真不好。」
早苗和由莉佳同時向孝太郎伸出援手,兩人一起移開壓在孝太郎身上的東西。
「……感謝兩位。」
『孝太郎,以後還是離那個女人遠一點吧。』
「就是說啊,里見應該跟櫻庭學姊交往才對。」
「再、再說吧。對了,由莉佳。」
孝太郎拍拍衣服,從地上爬了起來。
「什麼事?」
「千萬別讓奇莉華拿到魔杖,天曉得她會做出什麼事。」
魔杖一旦落入奇莉華的手中,倒霉的人十之八九都是孝太郎。而且到時候所受到的傷害,絕對更勝於被班上的男同學視為全民公敵。
「沒問題!」
由莉佳堅決地點點頭,她本來就不允許任何人濫用魔法。
「就算她誘以美食,也不可以輕易屈服喔。」
「沒、沒問題!」
由莉佳再度點頭,然而她的信念已經開始動搖了。
「就算以鬼故事為要脅,也不可以讓步喔。」
「沒、沒問題!嗯,應該沒問題才對!由莉佳加油!加油加油!」
由莉佳的回答少了先前的自信,而且還當場自我鼓舞了起來。
『……真的沒問題嗎?』
「對不起,我真的沒什麼信心啦!」
由莉佳得到了一隻新魔杖。
然而這隻魔杖的保全措施,卻比孝太郎所期待的更加鬆散。
提亞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注視著孝太郎與其它人之間的互動。確定孝太郎平安無事之後,
這才終於鬆了口氣,再度坐了下來。
「殿下,直接到里見先生的身旁瞧個究竟不是更好嗎?」
「那、那怎麼行!我好歹也是——」
「也是個女孩子嗎?」
「……」
提亞羞紅了雙頰,低頭看著腳邊。『皇女』二字卡在喉嚨邊上,怎麼都說不出口。
「殿下,機會是要自己去掌握的,不會從天上掉下來的喔?」
「……」
提亞低頭不語。金色的長髮遮掩了臉龐,從露絲的角度看不出她現在的表情。
「奇莉華小姐也不可能一直協助殿下製造機會。」
露絲認為剛剛的騷動也跟前幾天的魔法事件一樣,都是奇莉華為了提亞所採取的行動。讓孝太郎置身於混亂的中心,替遲遲不敢採取行動的提亞製造接近孝太郎的借口。
只可惜接近孝太郎的人並不是提亞,而是早苗和由莉佳。就在提亞猶豫不決的時候,被早苗和由莉佳搶得了先機。除非提亞願意行動,否則就算奇莉華製造再多的機會,到頭來還是徒勞無功。更何況奇莉華的協助也是有限度的,按照提亞這種裹足不前的態度來判斷,好不容易察覺的心意恐怕也是無疾而終。
「我明白……我也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可是……」
沉默了一陣子之後,提亞終於開口了。然而脫口而出的,卻是與過往的強勢大相逕庭的軟弱言語。
「到底該怎麼做才好……過去的我只懂得以力服人,就算你說現在要我改變做法……我也不知道要怎麼改。我到底應該怎麼做才好……?」
身為皇女的提亞是在爾虞我詐的環境中長大的。為了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求生存,以力服人向來是提亞慣用、也是唯一與人相處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