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晨,坦加國王佐拉塔斯-米革微服快馬出城。
身為合理主義者又性格激烈的佐拉塔斯另一方面也很隨性。這個時候不知道他想起了什麼,單人騎馬飛奔出城。
家臣們都大吃一驚,做好被懲罰的覺悟提出要陪同國王一起,但是佐拉塔斯卻只是短短的回了一句。
「不用。」
「但,但是如果您有什麼萬一的話……」
「在我的領地內不會有人敢對我無禮。如果有的話,我會親手制裁他。」
這樣的主君是不會聽臣下勸阻的。家臣一行人滿頭冷汗的目送著國王走出城門。
卡姆塞的敗北實際上已經過去了兩個月。坦加也迎來了遲到的夏天。
佐拉塔斯在舒服的空氣中輕快的驅趕馬匹。路上的人們看到國王的身影都低下頭,露出感謝的視線。現在的坦加國王雖然被大家畏懼,但是同時也被尊敬著。
坦加是艱險的山國,因此居民的性格也很野蠻激烈。十年前左右,在大白天也經常能看到強盜集團入室搶劫。
現在即便是晚上女子和孩子也能一個人出門,這正是因為佐拉塔斯政策的功勞。
他用了二十年的時間讓國內的豪族們停止鬥爭和睦相處,然後對惡人進行徹底的處罰,讓荒蠻的領內再次平穩下來,安定生產。同時還進行了重視能力的人員晉陞和人事工作,獎勵新產業,治山治水,建設灌溉設施,只要對政治經濟有利的東西就不停的實踐。
這一切都展現了佐拉塔斯想要有朝一日讓雖然是大華三國之一但實際上國土非常貧瘠的坦加,成為中央第一富饒國家的強烈慾望和理想。
而最後一道工序便是出兵德爾菲尼亞。不管怎樣精心治理國家,國土一半以上都是艱險的山地的話,畢竟是有極限的。
雖然一度戰敗撤兵,但是佐拉塔斯從來沒有放棄過鄰國廣闊肥沃的土地。
佐拉塔斯在勇猛的驅馬飛奔的時候,心中所想的仍是如何攻下鄰國。特別是成為領國同盟的塔烏山賊。
佐拉塔斯一口氣穿過城鎮,放緩馬速,來到視野開闊的高台上。
周圍三面都是碧綠的山脈。
到處都是盛夏的濃綠,險峻的山脊,看起來是一幅兇險的場景。只有格法德方向有一線狹窄的平地。
佐拉塔斯身為王熱愛著他出生的這片故鄉的風景,但是他也切實的感受到這裡的地形很麻煩。
不適合農業,土地也很貧瘠。居民們或者在山中狩獵野獸,或者在河裡釣魚,來每日謀生,但是想要讓國家富有起來還差得很遠。
佐拉塔斯無意中想起自己身為王子時,看到的德爾菲尼亞的伯利西亞平原。
當時這片東部最大的穀物產地剛好是收穫的季節。
左邊右邊放眼望去全是金色的小麥麥穗隨風擺動的風景,一直延續到地平線。而看到這副光景的自己頓時啞口無言。
對於當時只見過貧瘠山嶽地帶的佐拉塔斯,這幅場景彷彿如同夢境一般。他從來沒有想過這種黃金的大海居然真的存在。
在搖動的麥穗波濤中勞動的農民們的臉上,沾滿了汗水和塵土,但是大家因為豐收的喜悅都面露笑容,雖然因為農事繁重而非常疲勞,但是都笑得露出了牙齒。
德爾菲尼亞的課稅並不重。收成這麼好的話,剩下的可以自己存起來。所以人們當然會高興。
農民們的笑臉讓佐拉塔斯覺得很可憎。
德爾菲尼亞有著舒適的氣候和豐饒的土壤。
不用長時間辛苦開墾也能有不錯的收成。這份豐饒的收成以及德爾菲尼亞王家的繁榮,都不過是偶然的運氣帶來的產物。
想到故鄉貧瘠的土壤,當時十八歲的佐拉塔斯是這麼認為的。幸運和偶然帶來的繁榮,不可原諒。這片優渥的大平原應該屬於真正的霸者。
現在的佐拉塔斯覺得時機成熟了。
領土被奪走可不能善罷甘休。不能讓德爾菲尼亞的力量變得更強大了。
無論如何都要幹掉那個庶子和王妃。
佐拉塔斯驅馬越過山丘,來到一條小河前。
這條小河很淺可以徒步越過。河對岸是一片森林。
在愛馬喝水的時候,佐拉塔斯眺望著河流上游。在建造治水工程之前,這條小河也經常泛濫,曾經數次淹沒周圍一片。
佐拉塔斯自己也蹲在河邊,想要喝一點水,就在這個瞬間弓弦響動,好像有人瞄準他射了一箭。
沒有時間躲開了。單膝跪地的佐拉塔斯腳邊突然啪的一聲射中了一隻箭。
「什麼人!」
性情嚴苛的佐拉塔斯,面對大白天堂堂的被狙擊非常憤怒。當然他根本沒有去想要藏起來。看到遙遠樹林中隱約可見的人影,就立刻抓起韁繩騎馬追了過去。
佐拉塔斯想要騎馬趕過去直接斬殺對方,但是對方把馬藏在林子里。看到佐拉塔斯趕來,丟下弓箭,跨上馬一溜煙的逃走了。
「混蛋!!」
佐拉塔斯更加憤怒,不停的揮動鞭子,但是他的馬也是跑了很久,而且才喝過水。即便是經過精挑細選能夠成為國王坐騎的駿馬,也跑不動了。
佐拉塔斯看著馬上的刺客越跑越遠。
他咂了一下舌頭停下了馬,回到了小河邊。
此時他的憤怒已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嘲笑。不知道他們是因為怎樣的怨恨想要刺殺國王,不過到了關鍵時刻大概是過於恐懼了吧,頓時慌亂起來。
佐拉塔斯想要拔起射在河邊的箭的時候,突然臉色一變。
箭柄上系著一張疊得很細的紙條。
就在佐拉塔斯拔出箭解下紙條的時候,山丘對面數名家臣騎馬跑了過來。是佐拉塔斯之前就寵愛的年輕人。大概是做好了被訓斥的覺悟追上來的吧。
「陛下!您怎麼樣!?」
「那是!?」
他們從馬鞍上飛身躍下,站在一旁,注意到國王手中的箭的時候頓時臉色大變。
「有人想刺殺我。」
佐拉塔斯狠狠的說完之後扔下箭。雖然他只感到輕蔑,但是這裡應該向隨從們展現自己的憤怒。
家臣們拾起箭,翻來覆去看了個仔細。
「不是這附近的東西。」
箭都有自己的特徵。用途自然不必說,一般情況下製作的地方也能看出來,但是這隻箭的箭尖、箭柄、箭羽的都是未知的東西。
「立刻回去讓關所加強戒備。我稍微看到了對方,是個身材矮小的男人。絕對不能讓他逃了。快點把他找出來抓住他的同黨。」
「是!」
「如果有妻子的話就先把妻子,如果有父母的話就先把父母在他面前碎屍萬段。要讓他知道,有什麼樣的命運在等著暗殺國王的人。」
「是!」
說的好聽這些人就是勇猛果斷,說的不好聽就是野蠻殘忍。但是他們尊敬他們的主君,並為之傾倒。他們把這個命令當成理所當然的報應,氣勢高昂的點了點頭。為了不讓這種事情再發生,必須嚴格戒備。
一個人為了吩咐安排,先騎馬趕了回去,剩下的人留在原地等著國王上馬。
準備上馬的佐拉塔斯這才打開箭上的紙條。
他本來以為紙上應該寫著一些沒頭沒腦的怨恨語言,或者是想要取下國王首級的人的署名,不管是哪一樣都是非常愚蠢的行為,所以佐拉塔斯並沒怎麼放在心上。
本來這種紙條應該交給身邊侍奉的年輕人,讓他們大聲讀出來,但是佐拉塔斯當時覺得這麼做太誇張太麻煩了。大概是跟平時一樣的一時興起吧。
結果,射箭人的目的完美的達成了。
看到紙上內容的佐拉塔斯的表情凝固了。
紙上的內容完全出乎他的預料。既不是怨恨的語言也不是犯罪聲明。
只有一行整齊的小字。
「塔烏是銀山」
佐拉塔斯拿著這張紙條,很長時間都呆在原地一動不動。
精悍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銳利的眼睛散發出炯炯光輝,他彷彿是抓住獵物的猛禽一樣,盯著手上的紙條。
一旁的年輕隨從們看到主君的樣子都露出困惑的神情,互相看了一樣。
不久佐拉塔斯把紙片撕了個粉碎。
兩片,四片,然後撕得更碎,最後像雪花一樣扔到河面上。
佐拉塔斯背對著一臉不安的年輕武士們,突然開口說道。
「凱文。你是梅爾比斯州出生的吧?」
「是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