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賢者之庭 下 第九章 迷茫的花園 ~Guilt~

腦內時鐘顯示【十月五日下午一點】

伊魯坐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用手心揉了揉還有的迷糊的雙眼。

「……不好意思,打了個瞌睡」

「不」房間中間的桌子上,操作著終端的男人搖了搖頭。

墨爾本第二階層的一處,軍隊從自製組織那裡借來的民宅的房間里。裡面擺放著解析資料用的終端和器材,鋪著地毯的地板被到處延伸的線纜佔領,幾乎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

站起身,走到男人背後。伊魯看著終端的畫面,道「那麼,有什麼感想?」

「你拿來的逃走路線的資料與之前的通信記錄進行了交叉對比,非常麻煩呢,這些。」

盯著終端回答著的混這白髮的男人的鬢角處,隱約可以看到有機線纜。這個男人也是魔法士。在大戰前接受手術植入I-BRIAN的騎士,在莫斯科自治軍中應該有著相當的資歷。

「拜託了。從把第六階層作為據點進行活動的這點上來看,無論如何補給路線是必須的。在上面的階層里一定有他們的協力者。」

「明白」男人點頭,按了會觸摸屏,道「那麼,司令部那邊,你打算用什麼借口?」

「借口是指?」

「……我們也被小看了呢」男人把椅子轉過來,對著伊魯道「你私自關押二重NO.33,把他作為誘餌釋放,追查賢人會議動向這件事。」

「啊,暴露了么」

「在你把這資料拿來前還不敢肯定。」說著,男人深深的嘆了口氣「那種事怎樣都好。問題是回國後。雖然靠著那些成功的捉到了他們的尾巴,但依舊免不了會被追究責任。……最糟糕的是,說不定會作為研究素體,接受解剖處分也說不準哦。」

「嘛,可能會那樣吧。」

「……沒法理解你呢」男人拔掉有機線纜,抬頭看著這邊「就是這個作戰失敗,莫斯科陷入機能停止的狀態,你依舊可以回馬賽諸州。我們也是,如果想的話可以流亡到其他CITY之類的多條生路可走。……而且你本來就不是莫斯科的人。為什麼要為了保護那個CITY做到這種程度,沒有這種必要吧?」

「我知道你在說我腦袋不好使」伊魯苦笑著撓了撓臉「但是,性格就是如此。我要是不這麼做,不知怎麼,總感覺不舒服。」抬頭看著天花板上昏暗的燈,哈哈的笑道。

這時,

男人唰的一下站立起來。

「你啊」男人停了下,稍微猶豫了會,接著道「……你想過沒有,為什麼在大戰後,會產生像母核系統這樣的東西?」

「哎?」伊魯微微遲疑了下,答道「為什麼,不是為了保護市民的生命么……」

「正是如此。……但是,你仔細想想。作為母核系統中樞的核心,如果不是魔法士,而是普通的人的但大腦的話,他們還能如此輕易的接受這個系統么。……他們能選出成為一千萬市民的祭品么」

「那是……」說到這裡,伊魯接不上話了。

男人把手伸向靠在桌子邊上的騎士劍,撫摸這劍柄上的結晶體

「這種事你應該更清楚吧」把劍拿在手裡,從鞘中抽出一半「結果就是,他們並沒有把我們魔法士當成人類啊」

盯著刀身上映射出的自己的臉,男人接著說「所以才能毫不猶豫的把人工培養的魔法士當成實驗體來使用,沒事似的使用想母核系統這樣的東西。……不僅是你,我也是一樣。自從接受了I-BRIAN植入手術那天開始,我就成了與【人類】不同的生物。沒有注意到,一直在戰鬥的我,失去了好幾樣重要的東西。」

把劍收回劍鞘,面對這邊,繼續道「所以現在還不晚。什麼是聰明的生存方式,趁現在再好好想想。認識到自己不是人類的話,選擇就有很多。為CITY賭上性命什麼的,太愚蠢了。」

男人用厚實的手抓著伊魯的肩膀,看著他。

那表情,是關心著年輕同胞的老兵的表情。

伊魯抬頭看著男人的眼睛,「……對不起了」靜靜的搖了搖頭。

抓著肩膀的手鬆開了,「是么」男人低聲道,坐回椅子上,「理由……能告訴我么?」

「理由么」伊魯交叉雙臂,想了會道「也沒什麼特別的」,然後把手放到嘴邊,點頭說「應該是神在看著吧。」

「……神?」

「並不是說我真的相信有神」,把附近的椅子拉過來,坐到男人身旁,「我知道我能做到,也知道我這麼做的話能救很多人。要是裝作沒看見的話,不就成了說謊的卑鄙小人了么。……雖然別人不會注意到,但我知道我自己說謊了。就算我自己沒有注意到,我心中的神也會知道。我是這麼想的。」

「自己心中的神……么」男人低聲道,嘸的吐了口氣,道「你真是個有趣的人啊」

「有趣,么」

「啊啊,有趣」男人抓起桌子上的有機線纜,將端子鏈接到自己脖子上「說實話,包括我在內,其他的魔法士們已經在找新工作了,準備著莫斯科崩壞後的去路。但多虧了你的話,想法稍微有些改變了。」

「什麼啊,讓我工作,你們卻都策劃著要逃跑了?」

「這才是聰明的選擇,你也得承認吧?」男人笑道「但是,只留下想你這樣的傻瓜有些於心不忍。我也試著稍微陪你搏一把命看看」

終端的顯示器上,瞬間被文字填滿。

伊魯點頭,把另一台終端拿到手上。

「那麼,就讓賢人會議的那些傢伙們,見識一下我們這些傻瓜的力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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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菈坐在走廊角落裡冰冷的地面上,聽到醫務室的門打開的聲音,像是要把地板踩碎一樣,一下子從站起來,向門那邊跑去,拉住剛從裡面出來的白色人影。

「怎,怎麼樣了——?順利么?迪君,迪君究竟怎樣了!」

「……成功。已經不能更好了,我自己都覺得很完美。」粗魯的把白色帽子和口罩扯下,白衣人擦著額頭的汗水笑道。和真晝長相差不多,只是臉型要尖一些,好像是叫月夜的真晝的雙胞胎姐姐解開盤在脖子上的黑色長髮,讓頭髮順著背披散開

「子彈全部都取出來了,血也止住了。雖然接下來要是有生命維持槽的話就沒什麼可說的了。嘛,就是躺在普通的床上,休息一陣子也能恢複吧。」月夜哈~的伸了個懶腰,接著道「那麼,之後就拜託你來照顧了。……雖然這麼說,其實也沒什麼能做的,要是覺得只能在近處看很痛苦的話,就來我房間里直到他醒來也行。」

「嗯,是!」謝菈使勁點頭回答,然後抬起頭道「那個,非常感謝」

「不用不用。通宵工作的怨言,全部會向真晝發泄的。」

月夜揮揮手,帶著有些搖晃的腳步,消失在了通道的拐角處。

謝菈目送著,然後深吸了口氣,打開病房的門走了進去。

環視了下滿是藥味的漆黑的房間,小心翼翼的走向中央。儘可能不看床,用手摸索著抓住床單的邊緣,然後下定決心轉頭看去。

眼淚有些控制不住想要流下來了。

少年身上塗著組織再生用的藥膏並纏滿了繃帶。

從嘴上戴著的氧氣罩里可以聽到有規則的呼吸聲漏出。

謝菈似乎要貼上去一般,把臉湊到少年面前,看著少年那看起來像女孩一樣的臉。

注意到缺少生氣的臉正隨著呼吸微微起伏,謝菈鬆了口氣,一滴眼淚落到少年的臉上。要是沾到傷口上就不好了,慌忙用手指去擦,但當觸摸那比想像的更冰冷的皮膚時,眼淚似乎又要流下來了。

坐到旁邊空管製成的椅子上,用兩手的手心使勁擦了擦臉,把濕透了的衣袖抵在微微發腫的眼睛上。

腦內時鐘顯示【凌晨兩點】。很真晝他們一起回到這處在地下深處的城鎮後已經過了八個小時。根據真晝和月夜的指示,儘可能的集齊了器材和藥品,沒有使用醫療用床和手術機器人的原始的手術用了將近八個小時。在這期間,謝菈只能抱著膝蓋在病房前瑟瑟發抖。

逃脫作戰失敗了。

真晝和佑一現在應該正忙著阻止軍隊的追擊而進行干擾作業。

「……迪君……」

想呼喚少年的名字,但到了喉間卻變成了嗚咽,打算強忍下來卻變成了激烈的咳嗽。回憶起迪刺穿那個士兵的頭顱的瞬間,房間里沉澱的黑暗像是凝固了一樣重重的壓在身上。

直到現在才明白。

迪做出那樣的事是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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