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南西北都搞不清楚的布魯塞爾住宅區中——我趁著黑夜逃竄著。
既然選擇了逃跑,就算被大家認定是間諜也沒辦法啦。
換言之,現在的我變成師團全員追捕的對象了。
(這也是……一種『因果報應』啊。)
多對一。追蹤。強襲逮捕。
這些都是我至今為止對敵人做過的事情。
之前對人做過的事情,現在換我嘗到這滋味了。
原本站在追捕方的我,現在變成了逃亡的一方。而且,我必須一邊逃跑——一邊查明「貞德是否真的是叛徒?如果不是,叛徒又是誰?」的真相,並加以證明才行。在這個連語言都說不通的比利時,連可以幫我翻譯的同伴都沒有,單獨一個人。
簡直就是一場超高難度的遊戲,或者說自虐遊戲啦。而且還是必須真正拚上性命的。
搞不好這是我有史以來遇過最難的難關啊。
「……」
我吐著白色的氣息,在甚至連紅綠燈的顏色都跟日本有點不一樣的深夜十字路口……張望四方。
往來的車輛、遠處的人影,在我的感覺就好像周圍全都是敵人一樣。
事實上,整個歐洲確實都有自由石匠的成員。
就算人數沒有藍幫那麼多,但我還是必須把他們的監視能力想成那個水平才行。
(我必須先找個地方藏身。可是……我該往哪裡逃啊?)
對現在的我來說,不只是眷屬,連師團都是敵人。
原本還是我方勢力範圍的布魯塞爾,一下子就變成敵陣的正中心了。這下搞不好待在眷屬的勢力範圍還比較安全也不一定。
既然如此,根據這個想法——我決定沖向目前師團最不可能會靠近的地方了。
也就是剛剛才被眷屬攻擊過的、我們原本投宿的那間飯店。
我從磚瓦堆成的街角偷偷看了一下剛才的火場……
大火已經被撲滅,幾名戴著防火頭盔的消防隊員正在積水的路上用法文交談。
因為我剛才就看過所以知道,停在那裡的消防支持車是用烏尼莫克RW1改裝成的四輪驅動卡車。是車輪超大、底盤離地很高的車種。
消防隊員們怎麼看都是一般人,毫無警戒心……
(……那我就稍微搭一下便車吧。)
於是我躡手躡腳地接近那台消防車,鑽進車底。
躲了一段時間後,或許是其他地方也發生火災——烏尼莫克發動引擎起步了。而我則是貼在車底,一起移動。
這是在武偵高中一年級的時候會學到的「吸盤魚」,乖小孩不可以隨便模仿喔。
畢竟是緊急用車輛,消防車的車速相當快。不過,這不算什麼。我們上課時可是要貼在車輛科的江戶川老師駕駛得像在表演車輛特技的卡車底盤下啊。跟那比起來,現在這簡直就像在郊遊一樣輕鬆呢。
然而,消防車行駛了一段路後——
我側眼瞄到路面上有紅藍交錯的燈光閃過。是警車啊。
因為我貼在車底所以沒辦法確定,不過我可以看到其他車輛的輪子停下來在排隊的樣子。
(——是臨檢。要是被查到就不妙啦。)
雖然我捏了一把冷汗……但消防車並沒有跟著停下來,只是稍微減速而已,就通過臨檢站了。
看來我這招「躲在公家機關車輛」的古典脫逃手法很順利。
從時間點上來看,這臨檢應該不是為了找我而設的——不過要是我剛才選擇搭計程車移動的話,或許就會被發現了。
那樣一來,我的行動搞不好就會被自由石匠掌握到。不,一定會被掌握到才對。畢竟凱撒說過,自由石匠就跟藍幫一樣,在警察內部也有很多成員啊。
反過來說,只要經過臨檢站的車輛中沒有看到我的身影,凱撒他們——很有可能就會誤以為我是徒步逃跑的。
從我逃出來之後到現在經過了十二分鐘,靠徒步能到達的距離是一公里圈內。不過這輛消防車已經在路上行駛了三公里,換算成直線距離是兩公里。也就是說,這裡已經是師團的搜索範圍外了。
為了保險起見,我稍微再搭了一段便車後……
趁消防車停在平交道前的時候,離開了車子。
「……」
雖然這地方並沒有像東京那樣高樓林立,不過看起來應該是一條商業街。
畢竟現在是寒冬的深夜,路上沒什麼人影……
但我想自由石匠應該遲早會採取詢問調查的手法。因此就算是一般人,我也不要被目擊到比較好。東洋人在歐洲可是很顯眼的。
(雖然這也是很古典的手法啦——)
於是我溜進停車場中……拿出蝴蝶刀,利用槓桿原理把刻有緞帶標誌的人孔蓋掀起來。
內部乾燥的空氣,以及獨特的高溫……看來這是鋪設通訊電纜線用的地下道。真是太幸運了。
我本來還抱著必須走在下水道的覺悟呢。這或許也是梅雅分給我的幸運強化也不一定。
這條用磚瓦砌成的地下道,或許是過去真的被拿來當過下水道的關係……相對上比較寬敞,很方便走動。
雖然路徑複雜,但並非完全黑暗。
或許是因為維護上比較隨便的關係,每三盞中就有兩盞不亮,不過還是有緊急照明設備。
既然原本是下水道,應該就會通往大海或河川吧?為了避開人多的市街,我還是沿著這條地下道往大西洋方向移動會比較好。
話說回來……我躲躲藏藏的技巧還真是熟練啊。
雖然這主要也是多虧亞莉亞啦。
正當我想著這些事,同時根據地板的傾斜角度走向我判斷為下游的方向時——
(……嗚……!)
我停下了腳步。
在破碎的磚瓦路面前方、稍微彎過去的地方——感覺似乎有人。
對方似乎是在照明燈的斜下方。我可以看到有個人影蹲在地上。是女的。
(是電纜維修工人嗎……應該不是吧?)
雖然對方好像還沒發現我的存在,但如果那女人是自由石匠派來的追兵——就表示我的逃脫路徑已經被猜到了。若是如此,我至少也要把那女人抓為人質,要不然就沒辦法活著回到地上啦。
(首先要確認對方有沒有注意到我才行。)
於是我悄悄拔出貝瑞塔……放輕腳步……
從武偵手冊中拿出小鏡子,窺視轉角的另一側。
結果發現——
(……?)
一名白人女性坐在地上,敞開沾滿鮮血的上衣,在治療自己的傷勢。
傷口在左側腹,跟我一樣呢。不過對方有外出血,傷勢比我嚴重的樣子。
那名女性的身邊除了看似偷來的簡易醫療器材之外,還有幾件衣物與假髮……當中有些我似曾見過。
那衣服,是我遭到妖刕襲擊之後,在小巷撞到我的女人手上拿的東西。
於是我再仔細觀察了一下,那女人果然就是當時那個人。我記得那個人當時也有受傷沒錯。
「嗯……!」
女人小聲呻吟了一下,把醫療膠帶貼在似乎是她自己縫合了好幾針的傷口上。
她看起來是個典型的北歐人。
彷佛本身就會發光似的天然金髮,肌膚白皙剔透,眼睛則是翠綠色。雖然身材纖細,不過從敞開的上衣中露出來的白色蕾絲內衣包覆的胸部卻相當大。年紀看起來跟我差不多。
然而,有個東西讓我驚訝得連她美麗的外貌都拋到腦後了——
就是在石板路上的手帕上,放著兩顆子彈。
(難道她是自己把盲管槍傷的子彈摘出來後,自己縫合的嗎……!)
持有槍械的武裝人員——只要不是很菜的菜鳥,多半都懂槍傷的緊急治療。
但那原則上都是對他人,也就是為中槍的同伴或是自己開槍射傷的犯人進行治療的技術。
而且盲管槍傷的自我手術,就算在武偵高中也是只有衛生科S級的學生才會學習的高難度技術啊。
而這個女人,似乎是自己勉強進行的。
靠那些看似偷來的粗陋器材,在沒有麻醉的情況下。
然而……那手術看起來果然不完全。從出血量來判斷,傷口應該很深,也有傷到重要血管或內臟。如果不在專門的醫療機關接受正式手術,恐怕性命不保。
(……!)
更讓我感到吃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