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目容之毒 三、毒之所在

松贊·干布在收到侍女的通知後,立刻與同在事務室的噶爾及勒贊一同趕往舉行晚宴的房間。但是噶爾在途中人不見蹤影了,一行人衝進室內,也不見尺尊和翠蘭的身影。

舉行到一半的宴席,有六張座位空虛地排列著,抱著茹央妃的巴桑和桑布扎坐在角落。他們前方有餐具翻倒,從茹央妃手中掉下的碗和裡頭的食物也散落一地。

松贊·干布大步穿過房間,從巴桑手中抱起茹央妃。茹央妃全身無力地整個人靠在松贊·干布身上,但卻絲毫感受不到她手臂的重量。

松贊·干布低頭望著茹央妃蒼白的臉龐,只見消瘦的眼窩凹陷,瘦骨嶙峋的嘴邊沾有茹央妃自身的嘔吐物。

松贊·干布內心有如怒火中燒。

他已經好久沒有這麼激動了。

茹央妃倒下的模樣讓他想起四十多年前,自己的父親被毒害身亡的樣子。

「她還有救嗎?」

松贊·干布對著手拿熱水的巴桑發問。

巴桑用手背擦拭額頭上的汗水,不顧自己手已弄髒。

「…茹央妃夫人並沒有吃下太多,而且幾乎馬上就吐出來了,只是夫人身體原本就很虛弱……」

「房間已經準備好了!!」

這時特拉突然大喊,打斷巴桑口齒不清的說明。

松贊·干布再度環視整個宴席,數名侍女和侍者在牆邊發抖著,而桑布扎不知不覺已在裝有糕點的缽盆前做了下來。

桑布扎非常熟悉毒的種類。但只要沒抓到犯人,恐怕也沒辦法斷定毒的種類。

因此茹央妃是否能獲救,就得看她的體力了。

「把廚房的人全部集合起來,不要讓人從廚房拿出任何東西!」

松贊·干布低聲命令在一旁待命的勒贊,他自己則抱起茹央妃離開宴席。

松贊·干布將茹央妃抱進附近的房間,陪伴在妻子枕邊一段時間。躺在床鋪上的茹央妃雖然面色蒼白,但看起來並沒有痛苦的樣子,只是她的呼吸過於微弱,感受不太到活著的氣息。

蓋在腹部上的毛毯幾乎沒有起伏,交錯在肚子上的手指動也不動。

「不管用什麼方法都要救她!」

松贊·干布向巴桑懇求後,便走出房間。

當他掀起門口的垂簾時,剛好碰上手持箱子的噶爾。

噶爾雖然有點嚇到,但立刻恢複平常那種冷靜透徹的態度,舉起手上的箱子壓低聲音表示:

「我有話想跟您說。」

「單獨嗎?」

「最好也能請桑布扎同席。」

「那正好,現在舉行酒宴的房間裡面應該只剩下桑布扎。」

松贊·干布先行走了出去,和噶爾一起來到房間。

一進到房間,只見桑布扎還坐在糕點前方。

「茹央妃夫人的狀況怎麼樣了?」

桑布扎放下交叉的兩臂,轉過頭來問道。

松贊·干布將巴桑的見解和茹央妃的狀況告訴桑布扎。

聽完全部的話後,桑布扎指著裝糕點的碗。

「茹央妃夫人是在吃下轉過之後立刻倒下的。夫人原本身體就不好,加上夫人吃下糕點時的樣子來看,應該是因為毒而產生的驟變沒錯。只是……」

桑布扎粗魯地抓著頭。

「但就算是這裡面有毒,問題是,到底是誰下的毒?當初因為這是尺尊夫人做的糕點,所以才沒有進行試毒的……」

「請看這邊。」

噶爾不理會桑布扎的報告,徑自在松贊·干布他們面前伸出手上的箱子。

打開箱蓋一看,裡面是五顏六色的小布袋。松贊·干布原本要伸出手去拿,卻突然想到什麼般而停下動作。

「這裡面是毒吧?」

「是植物的種子。」

「但幾乎都是有害的吧?」

松贊·干布眯起眼,用指尖輕撫布袋的表面。很久以前尺尊曾讓他看過還包在這鮮艷布袋中的種子。

「…糕點裡面摻雜的是這箱子裡面的種子嗎?」

「目前還不能確定,但犯人是想讓人這麼覺得的吧?」

噶爾冷靜地將與尺尊的對話內容重述一遍。

包括有人偷偷從尺尊房間拿出那個箱子、箱子被放在廚房、尺尊表示朽羅的種子有變少等等。

當噶爾口中說出朽羅這個字時,桑布扎立刻皺著眉頭,提出不同意見。

「聽說朽羅的種子非常苦,我去印度留學的時候,曾聽過好幾次。朽羅種子雖然可以當作治療腹痛的葯,但若是藥量弄錯,就會全身發顫,甚至可能丟掉性命。」

松贊·干布喘了一口氣後,看著箱蓋上方綻放著七彩光芒的花鳥螺鈿。

「尺尊一直很怕會有人不小心吃下這個種子、傷到身體。」

「是的,記得利吉姆殿下年幼的時候,也曾被尺尊夫人叫去當面警告。但尺尊夫人也有可能是利用這一點。」

噶爾冷淡地斷言。他的意思是說,其實是尺尊下的毒,那些都是為了隱瞞這件事所演的戲。

「總而言之,得好好調查一下廚房才行。」

松贊·干布準備站起身來卻被桑布扎叫住。隨後勒贊進到屋內,他慌慌張張地向松贊·干布行禮,接著半跑步地來他面前。

「我儘速問過廚房的人大致上的情況了,可以現在稟告嗎?」

「嗯,說吧。」

松贊·干布答應後,勒贊點頭示意,並激動地坐了下來,快速闡述問到的內容。

「宴席上的菜肴全部都經過試毒,廚師、侍者、侍女和衛兵的話都一致。只有尺尊夫人親自做的糕點,沒有經過試毒就端上來了,糕點的事前準備,像切果實這些全是尺尊夫人一手包辦,廚師只有幫忙調解爐灶的火和取水而已。」

「紫檀之箱放在哪裡?」

「嗯…紫檀之箱…嗎?」

勒贊一臉疑惑,視乎不曉得那是什麼,他的眼神遊移,最後才將視線停留在地板上的箱子。

「…尺尊夫人有帶這個進廚房嗎?」

但勒贊馬上反駁自己的自言自語。

「沒有人提到這一點,我之後再去確認一次。」

「但是就算是尺尊夫人犯下的罪,她想要茹央妃性命的動機是什麼呢?」

桑布扎環視現場所有人,這是勒贊小心翼翼地回答:

「這個嘛…應該就是為了建造寺廟一事,互相對立的巴桑大人和尺尊夫人所舉辦的。雖然茹央妃夫人表面上並沒有反對,但夫人對這件事感到不太滿意是眾所周知的事。對尺尊夫人而言,說不定會把這場酒宴看成是對她的責難。」

噶爾嗯了一聲。

「現在該怎麼辦?松贊·干布王。」

「這個嘛…目前就只能減少廚師人數,並在廚房內也配置衛兵了。桑布扎去調查毒,勒贊和噶爾繼續問廚房的人。我想要暫時待在茹央妃身邊。」

「遵命!」

三位高官異口同聲低頭行禮。

松贊·干布正要走出房間時,突然想到一件事而停下了腳步。

「有派人監視尺尊的寢宮嗎?」

「啊…我忘記稟告這件事了,監視尺尊夫人一職,我拜託翠蘭殿下了。」

噶爾突然想起這件事。

「翠蘭殿下原本就是個好事之人,請她擔任相稱的職務也比較叫人放心。加上翠蘭殿下追著衝出宴席的尺尊夫人這點來判斷,相信她今後也會儘力協助尺尊夫人。」

「畢竟公主殿下的本領非同小可。」

松贊·干布冷笑一聲。

「那有把這件事的大致情形告訴拉塞爾和妃勒托曼了嗎?」

「即時去稟告了。」

勒贊回答。

他向松贊·干布報告,已經派各自能夠信任的使者,前往拉塞爾的房間和妃勒托曼的寢宮,還有命令衛兵長加強戒備了。

翠蘭躺在長椅上,在黑暗中盡量壓低氣息。

再過不久就要天亮了吧,但目前還是沒有黎明的氣息。翠蘭現在已經習慣黑暗,她的視野裡面有尺尊躺在床上的影子。

酒宴之後,回到自己房間的尺尊,像是完全忘記翠蘭也跟隨在旁般。

一會兒坐在床上沉思,一會兒又移動到窗邊看窗外。四方形的小窗子外頭應該只看得到一片黑暗,但尺尊卻佇立在窗邊好長一段時間。

兩人直到深夜都沒說半句話,知道前來添加燈油的侍女看不下去,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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