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蘭的隊伍在日落前抵達了嘉絨城。
嘉絨城也和擦宿城一樣,全是用岩石打造而成。
與擦宿城向上堆棧而起的外形相比之下,嘉絨城是以橫向延展的形式建造,雖然同樣位於山腹之中,但是這裡被茂密的綠林圍繞,而不像擦宿那裡全是岩山。
或許是因為沒有好幾層樓壓在上面的關係,嘉絨城的窗戶相當大。
還可以透過窗戶看到好幾棵高大的常綠樹樹榦。
除此之外,此起彼落的鳥啼聲近在耳邊,而山林間的自然之音亦讓人聽了通體舒暢,較為潮濕的涼爽空氣中,飄散著森林的清新香氣。
「好美麗的城哪!」
「謝謝您的誇獎。」
翠蘭打從內心發出的讚歎,讓前來迎接她的侍女長露出高興的笑容。
「相信王妃殿下也一定會滿意我們特地準備的房間,只不過護衛官大人的房間就還要請您多擔待,因為嘉絨城內並沒有將護衛官的房間配置在近處的習慣」
「毋須擔心。」
立身於一旁的慧用冷漠的聲音回答。
「等我確認完房間的位置和房內是否安全之後,就會回堤-澀魯大人那裡去,不過希望能允許我不分晝夜地隨時在王妃殿下的門前守候。」
「那麼就順著您的意思。不過,希望您不要靠近本棟最內側的拉德娜殿下的房間。」
「我會銘記在心就算求我我也不會去。」
後面那句牢騷話也未免講得太大聲了,不禁讓翠蘭冒出一身冷汗。
幸好侍女長似乎沒有聽到。
「請跟我來。」她領著翠蘭進入位於走廊深處的房間。
房內的配置與翠蘭在擦宿城的房間一樣,得先從走廊進入到起居室,穿過起居室後才能進入寢室。
「非常抱歉,今天並不會舉行迎接宴會。塔西泊殿下表示,希望您能好好靜養,我立刻去提水過來,其它還有什麼需求嗎?」
「我可以問個問題嗎?」
「什麼問題呢?」
「是關於卡烏拉殿下」
翠蘭話才說到一半,侍女長就臉色大變。
「啊、啊!!那實在是件可怕的事。上上任女王潔琪姆殿下才過世七年,沒想到就發生了那種事」
「那種事?」
翠蘭追問著,而侍女長似乎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但是她仍按捺不住想一吐為快的心情,所以在嘆口氣之後繼續說道:
「卡烏拉殿下是被人毒死的,而且還是在新年的宴席上。我至今仍忘不了當時卡烏拉殿下口吐鮮血、緊抓喉嚨的表情!」
侍女長將身子湊了過來。
「而且,卡烏拉殿下一直配戴在身上的珍珠耳環,竟然在她的遺體上遍尋不著。雖然不是什麼華麗的東西,但畢竟是女王的」
這時,門口傳來東西落下的巨大聲響。
翠蘭等人往門口看去,發現拉德娜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
侍女長臉色大變,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拉德娜殿下,您沒受傷吧?」
翠蘭蹲在拉德娜腳邊,確認剛掉下的桶子有沒有砸到她的腳。
拉德娜則不好意思地將頭低了下去。
「對不起,我以為您應該想早點休息,所以才提來清洗手腳的水」
「謝謝,我沒想到拉德娜殿下居然會親自提水來。」
「因為您是為了我才受傷的對不起,我立刻再去提一桶水來。」
「我去就行了。」
慧拿起掉在地上的水桶,問拉德娜該去哪裡取水。
「啊我帶你去。」
於是拉德娜就帶領提著桶子的慧去提水。
兩個人的身影消失之後,侍女長也匆匆忙忙地離開房問。
沒過多久慧就提了水回來,翠蘭用清涼的水將手腳洗凈。
等到慧離開之後,拉德娜吩咐侍女準備餐點並追加了好幾盞燈,房內一時之間明亮到近乎刺眼的地步。
「用完膳後我幫您上藥吧。」
等到晚膳結束後,拉德娜用一種帶有奇異味道的藥草塗在翠蘭肩上,她將稍微有點黏稠的葯塗在敷布上,然後再用繃帶纏起來,不一會兒,翠蘭的肩膀便感到一陣舒適的沁涼。
拉德娜包紮完後,小心翼翼地問翠蘭:
「翠蘭殿下,為什麼您要問侍女長關於姊姊的事情呢?」
「我曾在半年前見過卡烏拉殿下,那時她明明很健康又相當有精神,所以對她突然去世的消息覺得有點不對勁。」
「姊姊是被下毒而死的。」
拉德娜滿面愁容,好不容易才擠出這句話。
「那樣在眾人面前吐血姊姊原本是這麼美麗的一個人」
拉德娜似乎再也忍不下去了,她以雙手捂住了臉,小小的肩膀微微顫抖著。
翠蘭輕輕地摟住了她的肩膀,她想不出可以安慰拉德娜的話,於是嘗試改變話題。
「我也有事情想問拉德娜殿下呢。」
「問我?什麼事呢?」
拉德娜抬起頭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拭去了淚水。
「利吉姆吐蕃王曾說拉德娜殿下讓他『無法忘懷』,還說拉德娜殿下知道為什麼。」
聽到翠蘭這麼問,拉德娜的臉瞬問變得通紅。
「討厭啦!吐蕃王這麼說嗎?」
拉德娜的反應讓翠蘭摸不著頭緒,甚至可以說有點不太高興,但是拉德娜接下來說出口的話,讓她差點笑出來。
「三年前,吐蕃王因為打仗而受傷,那時我曾幫他包紮結果一個不小心,把裝滿水的水桶砸到他背上。」
「原來是這樣啊。」翠蘭自言自語著。
難怪利吉姆會忘不了拉德娜。
「還好吐蕃王原諒了我,但是我仍舊被姊姊狠狠地罵了一頓呢。」
拉德娜苦笑著嘆了一口氣。
「我總是這樣,事情老是做不好誰的忙都幫不上。」
拉德娜坐在床角,以悲哀的眼神望向天空。
真希望能就此消失
翠蘭感覺到拉德娜好像這麼說著,她是否又再度熱淚盈眶了呢?
但是拉德娜嘆完氣後站了起來,勉強露出微笑向她道歉。
「對不起,我也有點累了,今晚我就先告辭了。明天一起去嘉絨城附近泡溫泉,好嗎?對傷口的療愈很有效喔。」
拉德娜努力以快活的語氣說完,便離開了翠蘭的房間。
翠蘭抱著耿耿於懷的心情躺到床上。
隔天,翠蘭接受了拉德娜的邀請,一同前去城後方的溫泉。
此處並非像『蜂峰』那樣的天然溫泉,而是將森林裡的溫泉引進人工挖掘出的洞穴,是一座四面圍繞著石牆的露天溫泉。
這裡的水溫不高,但是稍微浸泡一段時間之後,還是會讓人全身冒汗。
等享受完舒服的溫泉之後,她們在森林綠意的包圍下,迎著涼風共進午餐。
森林裡,因高大的常綠樹擋住了日光而涼爽得一點也不像盛夏時節,儘管如此,樹林里也不會太過昏暗,透過樹蔭縫隙灑落下來的陽光,形成好幾道光柱射進來。
照顧翠蘭的工作都由拉德娜一手包辦。
她非常勤快並謹慎地處理一切。
泡溫泉還有用膳的時候,翠蘭聽她說了很多事情。
包括她原本是某個擁有嘉絨西側領地家族的孩子,卡烏拉是她唯一的姊姊,還有她從小到大所住的地方、雙親的事情以及在領地舉行的祭典等等。
拉德娜也以穩重的語調,詳細而清楚地向翠蘭介紹有關鹿與森林的神話與古代傳說。
翠蘭回答了她很多問題,兩人天南地北地聊著。
只可惜,關於長安的家人與那裡的生活,翠蘭無法著墨太多。
取而代之的是,她講了些關於嫁到吐蕃之前,待在掖庭宮兩年的生活。
接下來,拉德娜像是一點興趣也沒有地介紹了關於女王王位的事情。
嘉絨的女王王位並非直接傳給女王的後代或其子孫。
嘉絨境內有好幾個被人民當作王族並受到崇拜的家族,而王位的繼承者會根據神囑從那些王族的女孩於裡頭挑出『某一位』。
嘉絨的女王,同時也是守護著蘇毗聖地、身分最高的祭司。
蘇毗人與吐蕃人一樣,都將山神奉為王室之神。
身為祭司的女王在退位之際,會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