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破壞神的跳舞森林 第四章 失去國界的國家

耳邊傳來了搖籃曲……

是誰在唱歌?是媽媽,還是仁美阿姨呢?

細軟而溫柔的手正握著我的手,好動人的歌聲,我曾經聽過她的聲音。

是一位身穿喪服的金髮女子。妳是……郎爾蒂雅小姐嗎……?

——我是多麼地希望你能活下去。

為什麼要露出如此悲傷的表情?

我在這裡,我還活著!妳不是給了我這顆心臟嗎?

不管妳是惡魔還是魔女我都不在乎,我一直很感謝妳,謝謝妳讓我邂逅了亞道夫。

為什麼要哭呢?因為妳把這顆心臟給了我嗎?還是,妳非常重要的人去世了?

——我喜歡你,非常非常喜歡你。

站在那裡的人是艾札克?他為什麼穿著黑色的喪服呢?他看起來為何如此哀傷?

花香好嗆鼻,我被埋在花海里,躺在棺柩之中。

我好像在哪裡看過有人臉色蒼白地躺在棺柩中,對了,是爸爸和媽媽,舉行葬禮的那一天,他們就躺在棺柩裡面,當時我的年紀還小,根本不了解爸爸和媽媽為什麼要沉睡在箱子裡面。

——爸爸和媽媽死了,今天要和他們告別。

死了?什麼意思?

爸爸和媽媽的眼睛為什麼不睜開呢?

——等奏老了、必須前往天國的時候,就可以見到睜開雙眼的爸爸和媽媽。

大人們皆穿著喪服,而同樣身著喪服的郎爾蒂雅小姐和艾札克正低頭俯視著躺在棺柩中的自己。

——再見了,奏,你一定很想回到父母的身邊吧。

——再見了,奏,我是多麼地希望你能活下去。

別離開我,郎爾蒂雅小姐!別離開我,艾札克!

然而聲音無法傳達至兩人耳里,棺木的蓋子被蓋上,釘鐵釘的聲音響起。等等,別走啊,什麼地方都別去!別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

不要丟下我啊,艾札克……我希望能永遠和你在一起!

什麼地方都別去!

爸爸,媽媽……!

「……爸、爸,媽……」

小溪的潺潺流水聲竄入耳里,不對,是更為湍急的滂沱水聲,不是小溪……而是瀑布?

奏微微地張開眼睛,有好多人正由上而下地俯視著自己。

有四張臉孔在看我。猙獰的三角眼、穿入飾品的大鼻子、褐色的臉,上面還畫了如同刺青的妝,像棍子般又細又長的手腳彎曲,他們蹲低身子,看起來很像戴著面具,卻沒有戴。

仔細一看,他們只有幼兒般大;奏嚇得跳了起來。

「這、這是什麼……好痛!」

雖然想要站起身來,卻因為雙腳疼痛而再次蹲下,低頭一看,腳上已經纏上繃帶,血還微微滲出。

「你醒了啊。」

有個人從眼神兇惡的小人後方出聲問話,背著月光無法看清楚對方的長相,於是奏仔細端倪,他依稀見過這樣的身影,這個穿著體面的站姿是……奏驚訝得瞪大雙眼。

「——神樂崎……」

凱文背對月光,低頭俯視著奏。

「別動,說不定有好幾根肋骨移位了,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只受這點傷,已經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

奏試著搜尋記憶,然後「啊!」地叫出聲來,他終於想起來了,自己被天狗追到岩壁上,然後失足墜崖。

「你似乎先撞到了樹枝,所以削弱了摔落的速度,不過也多虧他們在下面接著你,不然你可能會直接撞擊頭部,快跟人家道謝吧。」

奏只是坐著發獃,凱文走了過來,然後在他的身邊坐下,而四肢修長的四個小人就像小孩子似地一窩蜂圍繞在他的身旁。

「謝、謝謝。……呃,他們是?」

「巴拉姆,阿茲特克的精靈,我常教導他們一旦有突髮狀況發生,必須以救人為第一優先,沒想到竟然在偶然間救了你,算你運氣好。」

身旁的登山背包應該是凱文的,枕邊還點著小盞提燈,烹煮食物的爐子上點著火,小鍋子正冒著蒸氣,只有那個地方顯得特別溫暖。

奏觀望四周,這裡應該是溪谷一帶,瀑布從岩壁間傾泄而下,並非水聲滂沱的大瀑布,而是幾個小瀑布在高高低低的河床中像台階似地往下游流去,中央則有一塊大岩石形成一片小廣場,奏似乎是在這裡接受治療,此處和修行的時候去過的瀑布不同。

「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是企圖突襲那顆心臟的刺客,出現在這裡沒什麼好奇怪的。」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問你為什麼會——」

救了我呢?

凱文一如往常地板著面孔,繼續纏繞繃帶。

「我才沒救你,是他們自己擅自……」

「可是,你不是在幫我包紮嗎!」

不知道是不是回答不出來,凱文只是默不作聲,奏已經越來越了解凱文的個性,所以感到很窩心。

「謝謝。」

「為什麼要道謝,救你的人不是我。」

「連同上次的份。上次你不是也在迷宮中保護了我嗎,我還沒好好向你道謝。」

「吉多大概現身了……」

凱文並未回應奏的道謝,徑自喃喃自語。吉多?好陌生的名字,奏一臉不解。

「你說的是剛才攻擊我的刺客嗎?」

「他是我們的同伴,前去對付他的似乎是艾札克……果真如此的話,那傢伙八成已經玩完了,吉多不像我們這麼好應付,他現在說不定已經變成屍體橫躺在草叢堆里。」

「別說那麼不吉利的話,艾札克不會輸的,他不可能會……」

嘴上雖然這麼說,但是奏一想起遭火球和天狗攻擊時的情境,不由得閉上了嘴,突然擔心起艾札克的安危。他應該還好吧,不會出事吧?

「對了,可以打手機!」

奏將手伸向上衣口袋,卻找不到手機,可能是從懸崖摔落時遺失了,奏覺得越來越彷徨無助,抱著膝蓋縮起身子,一旁的凱文將茶葉加入鍋中的熱水,再將煮好的熱茶倒入杯子里,表情冷漠地遞給奏。

「這是馬黛茶,暍吧,你的體溫在流失,喝茶暖暖身子比較好。」

好香,大口啜飲一口之後,身體確實舒暢許多,卻無法消除不安的情緒。

「……為什麼要救我?只要不理我的話,我就會因為心臟停止跳動而死去,對你來說不是很好嗎?」

「真可惜,差一點就可以成功。」

「你到底想怎樣……」

奏原本還想大聲責罵凱文,但是看到他神情凝重地坐在那裡,又把即將脫口而出的話吞了回去,凱文發出沉重的嘆息說道:

「真是的,我到底怎麼了,為什麼出手救你,我怎麼會……」

凱文對於自己處處矛盾的行為感到困惑、懊惱。他和吉多一樣,是為了奏的心臟才來到御岳,今晚本來預定要完成襲擊任務,吉多似乎已經按照作戰計畫進行,但是凱文不僅沒有完成任務,還在這邊幫助奏。

「你……」

瀑布的水聲響徹月夜下的森林。

四周是細長的山毛樺倒影以及濺出白沫的清流。總覺得凱文的側臉在蒼白月光的映照下看起來有股難以言喻的痛楚,隱約透露出一抹疲態。凱文對奏總是無法坐視不管,他被自己矛盾的行動折磨不堪,不知不覺陷入沉思之中。

「凱文。」

於是奏試著呼喚他,聽到對方第一次叫自己的本名,凱文驚訝地張開眼睛,奏則眼神認真地注視著他。

「沒有其他方法了嗎?」

「方法?」

「真的沒有既不用阻止心臟跳動、又可以達成你們目的的辦法了嗎?」

凱文吃了一驚,奏緊接著說道:

「我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你們是哪國人,又為什麼必須阻止惡魔的心臟跳動。告訴我吧!凱文,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也有了解一切的覺悟,希望你能明明白白地告訴我,你們為什麼非得這麼做?」

「……沒有必要告訴你。」

「凱文!」

凱文緊抱著單邊膝蓋垂下眼,不過奏絲毫不氣餒地盯著他的臉……

突然。

奏發現瀑布方向好像有人在呼喚自己,於是回過頭去。

(剛才那是什麼?)

眼前卻空無一物,巴拉姆也全都圍繞在凱文身邊,但是奏又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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