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竟然會印在這種舊式的草紙上,而且還是用訂書機釘起來的。」
中午吃完飯以後,優便以「稍微有點事」為借口向朋友們告退。她離開學校(這所學校在午休時間學生是可以自由進出的),來到一家餐廳兼吃茶店裡好好坐下休息。由於已經過了用餐的高峰期,所以店內沒什麼客人。
她手上拿著一本相當陳舊、影印自活字印刷刊物的奇怪冊子。
這是她母親替她準備的。
文章的內容似乎出自許多不同人之手,因為每隔幾頁文風就會出現明顯的變化。裡面主要是介紹關於「小虎」(虎神大人)的「任務」注意事項。
「呃我看看『首先必須以擴音器警告對方的違法行為,但不能立刻展開攻擊』真的跟國境警備任務很像耶。」
她大略看過之後,打算等回到家再用計算機里的文字處理軟體重新打字一份,這樣一來才能牢牢記住。
當優正啪啦啪啦地翻著冊子時,有個身影從她的眼角余光中掠過。
「?」
原來又是山內霧人。
他手拿著裝有不知名小罐子的塑料袋,面有喜色地往學校走著。
「?」
「哎呀,這不是小優嗎?真巧。妳現在才要吃飯嗎?」
此時,學生會的秘書瑞慶覽知美也現身了。
「啊,知美妳看那人是山內嗎?」
優突然想起知美跟山內霧人同班,所以她故意若無其事地放出一顆「煙幕彈」。
「嗯,是呀。他是我們班的班長。雖然是個美少年,但不知為什麼很難引起旁人注意。他也很少跟班上其它人講話呢。」
「這種人怎麼會當班長呢?」
「我們班的松惠導師妳知道吧?因為上次選班長時,既沒人自願也沒人要推薦,所以她就強迫山內當班長了。」
「啊,原來是這樣。」
教國文的松惠老師,全名為金武城松惠。她是個粗線條又沒耐心的女老師,在學校里已經干過不少「聲名遠播」的事了。
雖說她這種不矯揉造作的性格也頗受大家歡迎,但因為她很討厭事情拖泥帶水、停滯不前,所以在上課途中,經常可以看到她因為問學生問題,三秒鐘內都沒人回答,便憤而自己報出答案然後敲打學生頭部的光景。
「不過,妳為什麼會突然問起山內同學呢?」
「沒什麼,只是覺得好像在哪裡看過他,但一時又想不起來這陣子我打工太忙了,所以經常忘東忘西呢。」
「哎呀這怎麼行呢?」
知美呵呵呵地笑著。
(原來如此,他是被老師隨便選中的呀)
優跟著知美一起笑出聲來,但腦海中卻隱約浮現出那位少年認真的側臉。
這一天學生會的定期會議又停開了。
優直接步出校門,這時剛好來了一班公交車,她便搭上去朝天久新都心出發。
幸好車上的乘客還算少,所以她勉強找到一個位置坐下。
公交車沿著開南大街行駛,經過一條鄰近農連市場、被人稱為「佛壇大街」的細長馬路之後,來到了三二。號公路這時公交車卻陷入了一片車陣當中。(譯註:沖繩那霸市內有名的傳統市場。)
優定睛注視前方,她看到遠處閃爍著一整排紅色的燈光。
「」
真沒辦法優只好按了下車鈴。
「不好意思,請讓我在這裡下車,」
她穿過公交車中已然變得擁擠的乘客之間,並如此拜託司機先生。
幸好,公交車司機是個好人,就算在這種沒有公車站牌的地方,依然願意開門讓她下車。
「謝謝啰!」
下了車後,優隨即步行於人行道上。
在沖繩搭公交車,一開始就要有遲到的心理準備。
因為這個地方根本就沒有電車。
況且,幾乎所有象樣的平地都被美軍基地給佔據了。當初在二次大戰剛結束的殘破狀態下,沖繩的都市發展也只追求如何快速恢複市民的生活水平而已。雖然馬路大多都鋪設完成了,但大眾運輸這方面卻根本沒有列入考慮。
結果,交通就變成今日這般擁塞不堪。公交車的時刻表也只能當作「參考」。
如果公交車不值得信賴,大家就會去搭計程車,或是購置自家轎車等等,讓道路更加無法負荷這種惡性循環已經持續了四十年之久。
到了近幾年,單軌電車才終於建設完成。不過,依然因為某些因素(土地徵收與美軍基地問題),導致計畫的規模不如預期,最後服務路線只剩下那霸機場到新都心這短短的幾公里,對改善交通問題可說是幾乎沒有任何幫助。
優走了數百公尺之後,來到了與國際大街交會的路口。她察覺此地發生了一起遊覽車擦撞的事故。
肇事雙方都與警察激烈地爭辯著。優斜眼瞥了一下事故現場後,便向單軌電車的車站跑去了。
這是沖繩縣內除了飛機之外,唯一會準時的交通工具。優壓著自己的裙擺,一邊大步爬上電車站的階梯。
她迅速將零錢從錢包內取出,並投入購票機中購買車票。接著,又趕在發車鈴聲剛響起時,衝進一列開往新都心的單軌電車中。
當優的身體完全塞入列車的一瞬間,車門也隨之關閉,列車啟動了。
「剛剛好。」
她打開行動電話確認目前的時間。
今天的打工是在某家知名書籍與錄像帶連鎖出租店內擔任櫃檯結帳。
因為有人請假,所以她得提早三十分鐘到班才行現在總算是趕上了。
對山內霧人來說,今天是個心情沉重的一日。
他搭上計程車,前往國道五十八號公路沿線的一家高級飯店。
在該飯店的某個房間里,一位長住於此、父親所任命的律師正等待著他。
「好久沒見面了呢,霧人先生。」
律師以一臉冰冷、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迎接他。
「最近過得怎麼樣?」
「嗯,我很好。」
霧人也以虛偽的微笑響應對方。
他把帶來的家庭收支簿從書包里取出,並遞了出去。律師所聘請的女秘書毫不客氣地接了過來,然後就走到其它房間去了。
「我已經適應學校了,班長的工作也很有趣。」
「原來如此。那認識了幾個朋友?」
「呃,沒幾個不過,我打算慎重交友。要找他們來家裡玩或許還要一段時間。」
上述的話完全都是謊言。
霧人在班上根本就沒有可以敞開心胸聊天的朋友。
「原來如此,相當明智啊。」
恐怕律師也不是看不出這一點,但他們依然繼續虛與委蛇。
「東京那邊怎麼樣呢?」
「天氣還是蠻冷的,梅雨總是下個不停。」
這種無聊的閑話又講了幾分鐘之後,女秘書才從另一個房間走出來,並將那本家庭收支簿交到律師手上。
秘書與律師竊竊私語了幾句。
「非常好看來你也學會自己一個人煮飯了。」
「是的,因為獨居也超過一年了。」
「原來如此,這是一件好事。我自己也離婚五年了」
「抱歉,坂崎先生,今天我還有其它事。」
霧人禮貌性地打斷對方發言,接著,便在每個月律師都會交給他的文件上簽名。
這是一份領收文件。
他拿出慣用的萬寶龍鋼筆,在文件上籤下名字。
霧人並不是隨隨便便就簽名,他在一瞬間內已經細讀了這份文件一逼。
因為他的父親偶爾會命令律師以這種方式來考驗他。
「我的父親近來可好?」
他將文件還給對方時,義務性地問了一句:
「還不錯,只是你無法陪在他身旁,他感到有點寂寞而已。」
少年的嘴角,霎時浮現出一抹冷酷的笑容。
律師的話完全不可相信。
他父親是個性格強硬的男子,與母親離婚之後馬上又在外頭找到其它女人不,或許在與母親離婚之前就已經找上了。
然後,父親便開始與那名女子同居。
他們住在東京郊外的一棟宅院中。
霧人因為很討厭這件事,所以才會離家。
他抱著堅定的決心將這個決定告知父親。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