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1章 雕工精緻之蛋

在「匡啷!」的巨大聲響下,森下歷美睜開了眼睛。

歷美睡衣因為汗水而緊貼在身上,在胸部平原地帶附近的布料滿是皺痕,從睡衣外隱約看見底下的肌膚。此時明明是夏天。後頸卻感到些微寒意。歷美感覺自己似乎做了一個很糟糕的夢。

歷美枕邊擺著一本似乎只看了幾頁就睡著、名為『簡單易懂的組譯程序』的魔法教科書。雖然這本書歷美已經反覆看過好幾次。但由於裡面寫的全是如同夢魘般的詭異咒文群,因此歷美直到現在還是完全看不懂。或許就是因為自己看著這本書入睡的關係,夢魔才會配送糟糕的夢。

歷美重重地嘆了口氣。

美鎖曾對歷美解釋過,所謂的夢,是腦袋趁睡眠時整理記憶所呈現的內容,而之前的資源回收者,就是強制人在清醒時進行那種整理的魔法。說到底,在歷美夢中所出現的資訊,應該全部是歷美所知道的東西才對。可是歷美總覺得剛才體驗到的夢境裡面,混了不少自己從來沒看過、聽過的知識。因為是夢境的關係,歷美也已經記不太清楚了。

被魔女圖書館佔據的弓子,與美鎖在秋葉原引發的那場騷動,已經是約十天前發生的事。歷美對那件事的記憶還十分鮮明,要忘記細節,或是要將其捏造成其實並沒有發生過,對現在的歷美來說還太早了。至少歷美還清楚實際上並沒有章魚怪登場、嘉穗不是布偶、自己沒有飛上天,而且都跟往常一樣,在不知所措的時候宣告結束。

在歷美的床鋪旁,有一個紅銅的金屬製品。那是直徑超過一公尺的圓筒製品,顏色、形狀都無可挑剔。是小個子的歷美可在裡面晨浴的精品。

住在一般住家的一般女孩床邊,一般來說,應該是不會擺放著像那樣的物體才對。

歷美坐起身子,調整了一下在床上的姿勢。

有可能是在睡眠中自動編組了魔法啟動程序代碼,也可能是自己反射性將某個程序代碼進行變換。在睡覺的時候遭到魔法攻擊,在無意識下使用了魔法……這樣想像雖然感覺頗帥,但實在無法想像有人無聊到對市井小民歷美使用魔法,因此想成是自己無中生有編組出來,應該比較說得通吧。

這種狀況,或許就是類似夢遊的夢遊魔法吧。要是真是那樣。感覺還挺給人製造麻煩的。況且森下歷美會用的魔法只有一種,要是在校外旅行的時候,這玩意兒突然侵襲正在睡覺的同學,肯定演變成大騷動的。

「是水盆呢。」

在從窗帘縫隙間射入的晨光照耀下,銅製的金屬水盆閃耀著耀眼的紅銅色光澤。

*

當天下午——

姉原邸與往常一樣,在銀座的小巷內散發著與眾不同的鬼屋氣息。雖然已經來過這裡好幾次的歷美早已習慣,但無論太陽多麼耀眼,空氣中吹過多麼清爽的涼風,在這棟於明治時代建造的西式建築四周,總是飄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潮濕空氣。而且在這裡仰望天空,還能看到層層厚重的烏雲

嘎!

「午安,烏鴉先生。」

森下歷美對站在屋頂發出威嚇聲的烏鴉打了聲招呼,隨即走過那帶著血色銹斑的宅門。

姉原邸的玄關此刻正被許多大大小小的紙箱佔據。

在紙箱堆積到天花板高度、之間勉強能容一人通過的玄關中央,可看到身穿圍裙的聰史郎在那裡擺著一張臭臉。似乎早一步來到這裡的嘉穗,此刻正坐在一個看來相當堅固的木箱上頭,不停操作附有小型鍵盤的手機。

「午午、午安……對不起,打擾了。」

歷美抱著「儘可能不和看來心情十分惡劣的聰史郎四目相對,可能的話,最好連聲音都不要被他聽到」的想法打了招呼。打完招呼之後,只見眼睛仍看著屏幕的嘉穗稍微舉一下手作為回應。

聰史郎將雙臂交疊在胸前,在他雙眉之間所刻划出來的煩惱似乎相當深刻。歷美以儘可能不要讓聰史郎聽見的音量,再次開口問道:

「東西好多呢。」

「嘖!」

聰史郎剛才似乎不悅地咂嘴。歷美轉頭望向嘉穗,只見她擺出一臉「請想成我現在正散發出現實世界的事情跟網路中毒的我沒有任何關係的氣氛」的表情,埋頭繼續操縱手機。

歷美最後決定向聰史郎道歉。

「對不起!」

「你又沒錯。沒什麼好道歉的。」

「嗯,對不……不對。嗯,說的也是。」

聰史郎沉重地嘆了口氣。他從紙箱溪谷的底部仰望著高處的天花板,像是受氧氣稀薄折磨般深深吸氣,再次沉重地將氣吐出。

「東西多到這樣,很嚇人吧?」

「是、是啊。」

「似乎是在某個國家沿岸發生的海盜問題告一段落,使原本堆積的海運商品一口氣送到了日本。結果就是一下子跑出這麼多東西。真是讓人受不了。」

「難道……這些……全都是美鎖姐的?」

「不用難道,事實就是這樣,這世界除了我老姐之外,還有哪個人會訂購份量可以佔滿整輛四噸卡車的網路商品了?她腦袋根本不正常。只因為就算在大海另一頭也可以按個按鈕就能買到,這樣她就買了,我真是受夠了!人做事情總要有個限度吧!」

「只、只要按一下按鈕就有人送這麼多東西過來啊。好厲害喔。」

「你閉嘴!你該驚訝的不是這件事吧?這一點也不厲害。反正世界上有七十億人,不管多麼糟糕的商品,都能輕鬆賣出一、兩千個。在這裡的這堆東西就是典範。這是網路暴露出人類能有多蠢的博覽會,你可千萬不要學喔。」

「呃、呃……」

「就算想學,一般人應該也學不來。」

在玄關一角仍不改握著手機姿勢的嘉穗,這麼小聲說道。

美鎖與聰史郎這對姐弟居住的這棟姉原邸,據說在一百年前曾被用來當做魔法學校使用。正因為這樣,玄關也有著一般家庭無法相提並論的寬敞,而且天花板也有相當的高度。雖然歷美沒有正確量過,但光是這個玄關,就可能比自己的房間還大。而美鎖似乎就是在網路上購買了足以將這空間整個佔滿的大量商品。

歷美再看了一次由大量紙箱組成的兩面斷崖絕壁。堆積的紙箱五顏六色,上面除了英文字母與阿拉伯數字外,有的箱子還印有歷美根本無從分辨的文字。雖然這麼想對聰史郎不太好意思,但歷美覺得這樣其實還滿漂亮,使人興奮。

而在那景色之中,歷美髮現了一個外形奇特的箱子。

在被透明膠帶層層纏繞的箱子側面。突出了一個半球狀的物體。那球體表面還有斑紋似的花樣在不停扭動,仔細一看,整個球體還是透明的。那就像是平常在海中生活的水母先生,今天一時興起決定飛到空中般奇妙。

歷美伸手戳了戳坐在木箱上的好友肩膀,指著有東西在不停扭動的箱子說道:

「嘉穗你看那個,你覺得從那個箱子旁邊突出來的東西會是什麼?」

「哪個箱子?」

「呃……該說像是球體……還是像水母的腦袋……總之有個像鴕鳥蛋橫躺下來的東西冒出來的箱子。上面有花紋扭啊扭的。那種圖案……記得叫什麼來著?我記得你之前好像有給我看過……好像是叫納爾遜。曼什麼的提督。」

「納爾遜-曼德拉是得到諾貝爾和平獎的南非共和國前總統,可不是提督。是說,他怎麼會跟什麼圖案扯上關係?」

聰史郎說道。只見嘉穗用手指輕輕掐了掐半長不短的頭髮,眨了兩下眼睛。

「……曼德布洛符集合?」

「對!就是那個!」

「你們這樣也能溝通?」

「嘿嘿嘿嘿嘿嘿。」

「我又不是在誇獎你們,高興什麼?」

「話說回來,森下,你說的那個會扭啊扭的球體,多半是我看不見的東西。」

「咦?是這樣嗎?」

「這是常有的事。」

嘉穗的表情顯得毫不在意,既然嘉穗看不見。那麼聰史郎應該也理所當地看不見才對。儘管在歷美眼中,那是確實存在眼前的東西,但無法讓他們了解,歷美感到有些心急。

而在這段時間,半透明的球體仍不斷扭動著。

「哎呀,歡迎啊,兩位今天來得真早呢。」

就在歷美猶豫著該如何解釋那個奇妙的箱子時,從紙箱溪谷深處傳來悠哉的聲音。緊接著一名高個子女性從溪谷中現身。

看來才剛睡醒的美鎖頂著一頭凌亂的黑髮,穿著白襯衫,襯衫底下則是隱約可見的內褲,是一名擴佛只使用黑白兩色繪製而成的女性。在紙箱溪谷中的物體,每個看起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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