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那樣拿著手杖打算做什麼?」
吉爾伯特斯詢問她。
從花圃上起身的弓子以雙手橫握雙蛇魔杖,歷美則是站在弓子身後,弓子決定在自己的雙腳還能站立的時候,就絕對不讓歷美再次站在自己前方,因為她認為自己也是魔法師,得要挺身面對眼前的對手。
「多管閑事。」
「那根手杖對妳來說不過是能放出煙火的方便棍子罷了。」
「這句話我可不能當做沒聽到呢。」
「妳有想過自己是從何處來?要往何處去?什麼是自己必須做的事嗎?」
穿著三件式西裝的男子緩緩朝弓子走近。
在所有人都要趕往他處的聖夜當中,並沒有人會關心他們這些站在路邊交談的陌生人,弓子和歷美雖然是在人群里,卻是處於孤立無援的狀態。
「我隨時都在想那些事唷。」
「沒錯,那是有志學習魔法的年輕人所讀的書本里,幾乎都會寫到的句子,但是魔法並不會告訴妳那些問題的答案,如果妳用過那根手杖,相信妳也應該清楚才對,女上。」
弓子咬緊牙根。
吉爾伯特斯說的話沒有錯,同時也正因為這樣,才更令弓子難受。
「把手杖交給我。」
「我拒絕。」
歷美扯了扯弓子的袖子。
「弓弓、弓子,怎麼辦!」
「妳不用擔心,因為這是我的戰鬥。」
聽弓子這麼一說,歷美睜大了眼睛,在咽下一口口水後,她以下定決心般的表情說:
「對不起,我想通了。我在這裡是大姊姊。沒什麼好擔心的,我們兩人一起合作吧,只要我們兩人合力,總會有辦法的。」
「就算我們兩人連手,狀況也不會差多少喔。」
「才沒有那種事呢。」
「那麼,妳有什麼點子嗎?」
「這種時候就要讓自己變成嘉穗來思考。去想如果是嘉穗的話,究竟會想出什麼作弊的方法來。」
「誰是嘉穗?」
「討論完了嗎?要是一直做不出結論,我就只好來硬的了。」
「等一下。呃……那個、那個……」
只讓腦袋采出弓子肩膀的歷美,對吉爾伯特斯說:
「對不起!嘿!」
在此同時,弓子感受到自己身後有程序代碼在流竄。
一切是那麼地無聲無息。
「那個東西」突然在空中出現,朝著走過吉爾伯特斯身旁的一群大學生頭上落下。
是水盆。
「大叔!你做什麼啊!」
「快跑!」
在制服上穿著外套、怎麼看都像小學生的少女,抓住弓子的手狂奔。
就算已經看不見那白人魔法師的身影,兩人仍然不停下腳步,她們儘可能選擇人多的道路,從松屋路一直跑到了中央路,最後到了一處四線道路旁,歷美才終於投降。
「等一下……弓子,停下來。」
歷美雙手抵著膝蓋,大口喘氣。
然而弓子似乎依舊十分輕鬆,她走近歷美身邊,拍了拍歷美的背部。
「以高中生來說,妳的體力未免太差了吧?」
「對不起……好像……是這樣,我很不擅長運動。」
「想要對抗本領高強的魔法師,這樣也太不象話了。」
「對不起。」
「別再道歉了,這又不是一直鞠躬道歉就能解決的問題。」
歷美努力地調整呼吸。
就在這個時候,歷美胸口口袋的手機開始震動。
是姉原美鎖讓歷美透過手機收到她已經完成解除聖誕購物者多餘程序代碼的準備,並要歷美返回姉原家的簡訊,錯過這次機會,歷美有可能會無法回去原本的世界。
「那就再見啦。」
「可是弓子妳那邊還……」
「我這裡已經沒問題了,因為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妳也應該去做該做的事。」
「可是、可是……」
「要走就快定,否則我可是會討厭妳的喔。」
「妳要怎麼做?妳找到什麼方法了嗎?」
「我要到那裡去,在那裡和他做個了結。」
弓子指著一棟面對馬路的百貨公司屋頂宣言。
「百貨公司?」
「現在無論是我還是妳都沒有時間了,我們彼此都該做出最好的選擇,我絕對不會將這根手杖交給吉爾伯特斯,我跟妳保證。」
「……我明白了。」
「那麼,六年後再見吧。」
弓子進入即將關門的百貨公司、爬上階梯,聖誕夜無論哪裡都聚滿了人潮。
在遠比現在年紀還小上很多很多的時候,曾經有那麼一次,弓子的父母帶她來過這間百貨公司,由於弓子的父母都很忙,因此兩人一起帶她出遊的經驗總共也就只有那麼一次,因為是唯一一次經驗,弓子直到現在都還有著鮮明的記憶。
位在這棟百貨公司屋頂的遊樂區異常冷清,明明是白天,卻不見有任何孩子在那裡玩耍,只有老婦人坐在角落的板凳上交談,總之就是那樣的地方。
陳列在其中的都是一些不知所謂的騙小孩用具,比較起來,電玩中心的體感遊戲機要來得高明許多,並設的寵物商店使那裡充斥著惱人的吵雜叫聲,原本就相當骯髒的市中心空氣因為馬路上的汽車廢氣而更加混濁,說明白點,那裡根本是個毫無情調可言的場所。
也難怪沒有人會想到這裡來了。
弓子這麼思考。
但是當時弓子相當快樂,她清楚地記得這件事。
也許就是因為沒有任何人,所以自己才會快樂吧,因為在這樣冷清的地方,自己就算跟發色、瞳色都不同的父母在一起,也不會有人在意。
因此,弓子認為這個遊戲場是最適合為自己的這場戰鬥划下句點的場所。
利用逃生梯爬到頂樓的弓子,用雙蛇魔杖破壞緊閉的逃生門、走到百貨公司的屋頂上,雖然察覺異狀的警衛可能會過來查看,不過到那個時候,一切都應該全部結束了。
在昏暗的夜色中,百貨公司的標誌亮著紅光,鋪著地磚的地板彷佛就像夜色中的湖面。在那湖面上,零星漂浮著小型的汽車玩具、僅在夏天開張的露天啤酒屋的結帳小屋、大量的桌椅、不知道用來祭祖什麼東西的鳥居,全都漂浮在地磚的湖面之上。
這裡其實並不算昏暗,城市的燈光從下方照耀著飄在空中的雲朵,在這座城市裡,太陽是位在地上的。
「看來妳似乎認命了。」
當弓子走到屋頂中央時,聽到從右後方傳來的沙啞聲音。
是吉爾伯特斯,他似乎沒有使用階梯,就直接來到百貨公司的屋頂上。
「就像我能看見你的程序代碼一樣,你也能看見我的程序代碼吧?既然那樣,想成我根本無法逃開在體格上佔優勢的你,應該才是正確的吧。」
「妳很聰明,可是妳明明清楚這些道理,卻不願意把手杖交給我,企圖與我對抗。」
「在你動手之前,你能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什麼問題?」
「你認為大象、獵人、美國總統,這其中誰才是最強的呢?」
弓子將手指伸入那頭和雙蛇魔杖顏色相同的銀髮中,慢條斯理地整理起來。
魔法師似乎在笑,他的笑聲就像頻率沒對準的收音機發出的雜音。
「以前曾有人問過我類似的問題,我的答案和當時一樣,魔法師是大象,既不是獵人,也不是總統。」
「為什麼?」
「因為魔法就是力量啊,女士,魔法不是答案,是純粹的力量,而且力量就代表破壞,大象能夠輕鬆致人於死,魔法也是一樣。」
吉爾伯特斯這麼回答。
在文明社會中,想要一杯飲用水,只需要轉開水龍頭就好,十分輕鬆就能取得,但那是在遠離人居的深山建設水壩、在給水場為水進行化學處理、將漫長的水管拉到各個家庭中才得以取得的東西,也就是說,這是經過成千上萬人的努力,其它人才能夠取得,而相對於能輕鬆取得飲水,人則會以其它形式對社會付出貢獻,那個形式可能是販賣食物、可能是修理機械,就算是繪畫、唱歌,都是一種對社會付出貢獻的行動。
然而魔法師卻不同,魔法師能憑一己之力行使魔法,不靠他人的力量取得飲水,可是那不僅需要經過複雜的程序,也十分欠缺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