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邂逅緋紅 ACT2 SLUMP

佛隆發出無奈的嘆息,接著脫去圍裙將它收進置物櫃里,再從櫃中取出原本掛在裡面的制服,此時動作忽然靜止下來。

那是托爾巴斯神曲學院的白色制服。

他初次穿上這套制服的時候,幾乎高興得不能自已;甚至連睡覺都不願意將它脫下來,不過因為怕將它弄皺了,所以終究還是作罷。這件白色制服,就代表著佛隆對於托爾巴斯神曲學院的憧憬,也讓他穿上這套衣服的時候,深深為自己感到驕傲。如今……

「……我……是不是真的不行了?」

它在佛隆的手中讓他覺得莫名沉重,甚至讓他懷疑起自己,他是否有套上這件衣服的資格。

這樣的想法並非源自於打工時出的紕漏,而是今天第一堂課中的定期考試——慘不忍睹的實習結果。

以整個班上的情況來說,其實不只佛隆一人無法成功召喚出精靈,失敗者更是佔壓倒性多數、換句話說,佛隆的能力並沒有特別落後。然而——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做得不好。

佛隆很努力練習。講師所教的內容,他全都牢牢記在腦中,沒有一樣遺漏。所有他所能想到的問題全都嘗試著改變過了,卻沒有任何起色。

成為神曲樂士,—直是佛隆唯一的人生目標,一切的原因,來自幾乎被他遺忘的幼年記憶。然而這個模糊的印象,卻成為驅使他在過去的日子裡,始終將這個目標擺在第一位,持續不斷追尋的動力。為此他能做的部做了,至少他試過了所有自己能想到的每一種方法。

然而,始終徒勞無功的結果,彷佛在恥笑他所有付出的努力。

即使他的做法可以成功召喚出精靈,卻沒有任何一柱精靈願意給予回應,而他甚至完全找不出原因。

如果他能夠感受到自己力有未逮,那倒還有改善的空間。然而現在的問題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朝哪些方向改進。

換句話說,這豈不是意味著「自己沒有才能」的結論產生?

他難免要想,這分明是告訴自己,他的感性根本就不足以演奏神曲?

這讓他陷入一種身處於黑暗中的孤獨感。雖不至於稱做絕望,他卻無法在任何地方找到希望。

「克緹卡兒蒂……」

佛隆下意識地吐出一個名字。以此為名的女性?是讓他立志成為神曲樂士的契機。

當然,現在的佛隆已經知道克緹身為精靈的事實;他清楚知道克緹對他所說的詞句,代表著什麼樣的實質意義,他也為此努力至今。因為他想成為能夠配得上她的神曲樂上。

佛隆想再見克緹一面。

在那彷彿奇蹟的邂逅之後——說實話,佛隆的記憶早就顯得混亂——當他回過神來,那柱披著一頭紅髮的美麗精靈早已不知去向、還是稚子的佛隆,邊哭邊尋找她的身影;他下斷地尋找,不分黑夜白天、不管被老師責駡、不畏其他孤兒笑自己愚昧、不理會陰晴和風雨,佛隆始終沒有停止追尋那位紅髮精靈的倩影。

最後,他終於累倒了。他躺在孤兒院里的床上,腦中浮現出一個想法——自己現在還配不上克緹。因為自己…不夠格再見到她,所以她離開了。

「我……」

佛隆不覺得自己遭她遺棄;他不願意想成是克緹看到他的界限而將他捨棄。

他已經一度被自己沒有任何印象的雙親拋棄。為此,佛隆怎麼也不願意想成他二度遭人遺棄。因此,他認為只要他具備足以匹配對方的能力,克緹肯定會再回到他身邊——他總是這麼告訴自己;總是這麼不斷地在心裡重複說著。

這可以說是一個稚子依照自己的想法,擅自解釋的愚蠢行為。然而,這對當時年幼的佛隆來說,卻是一個可以接受的想法。只因為這種想法,可以讓他找到一個可以全神貫灃追求的目的。

克緹不在的日子,讓他覺得寂寞,卻也同時讓他一片漆黑的未來,一下子變得開闊起來。後來的每個日子,也都讓他覺得自己過得比以往來得充實許多。

然而……

「我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時至今日,當時浮現在他眼前的目標,卻有如風中殘燭似地難以再維持下去。

若是才能不足可以用技術彌補。然而,佛隆並非才能不足,而是根本不存在;一個完全沒有才能的人,根本就無藥可救。他只能放棄了。他必須承認十多年來的努力,全都徒勞無功。

「——佛隆,你怎麼了?」

忽然有個聲音從置物間外面傳了過來。佛隆回過頭,看列—張熟悉的臉龎出現在該處。

「藍伯特……」

「午休馬上就要結束,要開始上課羅。小澤講師的精靈生態學,我記得你應該也有選修這堂課吧?」

「啊……嗯。」

他好不容易壓抑住心裡虛無的失落感,揚起嘴角加以掩飾。

佐伯?藍伯特是與佛隆同屆的學生,也是個得到所有人認可的優秀人才。他早在半年以前,就已經成功召喚出精靈,不但懂得掌握各種要領,在實際演練上也非常出色;從神曲的演奏能力上,乃至同學間的人際關係,每一樣他都處理的得心應手,在各方面都與佛隆呈現強烈的對比。

然而奇妙的是,這樣一位模範生卻不知為何,似乎對佛隆特別感興趣,一有事情就常常找上他。因此佛隆與他相處在一起的時間,相對地也特別多。對於此時的佛隆而言,唯—稱得上『摯友』的人,恐怕就只有藍伯特一個吧。

「你還在意剛才被主廚怒罵的事情嗎?」藍伯特歪著頭問佛隆,看來他似乎—眼便看穿,佛隆那張為了掩飾什麼而顯得虛假的笑容。

「沒有……」

「還是你在意的是,第一堂課的實習考試呢?」

「……藍伯特,你曾經對什麼事感覺到自己的界限嗎?」

佛隆沒有正面回答,反而丟了一個問題回去。

「有啊。」

佛隆得到一個教人感到意外的答案。

藍伯特面對臉色看來十分驚訝的佛隆,臉上露出些許諷刺的表情,加重語氣又強調了一次。

「我『無時無刻』不這麼覺得。」

他帶著淡淡的笑容,一雙銳利的碧色眼眸,筆直地逼視著眼前的對象——然而佛隆並不了解其中的意思,事實上,藍伯特偶爾會表現出這般帶有目嘲意味的諷刺表情面對佛隆,然而這樣的態度究竟從何而來,身為當事人的佛隆,卻怎麼也弄不清楚原因所在。

那表情的根源並非恨意;那情緒的源頭也不是惡意嘲諷,這些佛隆都還能夠理解。寧願——

「我每天無時無刻不被這種感覺壓迫著。」

「是……是這樣嗎?」

「我呀——沒有才能嘛。」

這為成績總是在該學年拔得頭籌的『天才』淡淡地說道。

「呃……這種說法……」

佛隆覺得這種說法非常不恰當。姑且不論對此時的聽者而言,這話要是傳到那些成績被他遠遠拋在身後,拚命追趕著的同學耳中,肯定會覺得自己受盡侮辱而怒不可遏。然而……

「不過即使感受到自身的界限,我們也只需要用其他方面的表現加以彌補就好了。」

「就這方面來說,其實感受到自身的界限,反而不是什麼壞事。既然無法繼續追求某個方向上的表現,那我們也只有換個方向去追尋羅。」

「換……個……方向?」

佛隆即使復誦了一次,卻依舊無法具體掌握到其中的涵義。

當然,放棄成為神曲樂士也是一種選擇方向。然而……

「——好了,我們差不多該走了。」

藍伯特似乎覺得這個話題應該就此打住,出聲催促著佛隆離開。

他看了看時間,手錶上顯示出下午的課,再五分鐘不到就要開始,負責指導精靈生態學的小澤講師,對於遲到的忌諱可是出了名的嚴格。雖說用跑的,距離教室只要一分鐘,但加上換穿衣服的時間,根本沒有辦法任憑他們蹉跎了。佛隆重重地又嘆了一口氣,同時將手伸進位服袖子里。

「啊~~~托爾巴斯神曲學院的女生制服,果然怎麼看怎麼可愛呢!」

貝爾莎妮朵喜孜孜地發出了讚歎。

她從淋浴間稍微洗了頭髮出來,身上其實還穿著內衣,手中抓著尤芬麗借給她的備用制服,翻過來翻過去不停地審視著。只見她不時又站在鏡子前面,將制服攤在自己身前比劃,一臉喜上眉梢的模樣,完全安靜不下來。

本來,托爾巴斯神曲學院的學生制服,在一般人眼中的評價都不錯;特別是女生制服,在安定的色調中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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