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第三章

杜德里眼睛直直地盯著牆壁。

他在床上用毛毯包住自己,蜷縮成一團。雖然房間里一點都不冷,但他卻止不住地額抖著。他盯著牆壁的一角,只要走廊一有聲音,他的身子便立刻抖了抖,綳起神經注意著牆壁對面的情況。

他的臉上毫無血色,眼眶四周也清楚地浮現出黑眼圈。

房間依然微暗。窗戶的窗帘雖然都拉上了,不過陽光仍從縫隙巾透了進來,微微地照著室內,明明才過中午沒多久,四周卻瀰漫著黃昏時分的氣氛。

「呀!」

走廊又傳來了腳步聲,它慢慢地靠近,通過門前之後,接著愈走愈遠。直到完全沒了聲音,杜德里才又輕輕地呼出一口氣。

「你……」

此時頭頂上響起只有他聽得見的聲音。愛達飄然而落,然後盯著杜德里的臉瞧。但是他卻依然一點反應也沒有。

「你這兩天幾乎都沒吃什麼東西吧?我會在你頭上監視著,一有什麼狀況就告訴你。所以你多少也出去晃一晃吧。」

愛達說著,伸手輕觸杜德里的臉頰。幻影的指尖竟然不可思議地帶著些微的溫度,輕撫著杜德里的臉。杜德里感覺到她的觸感突然間睜開眼睛,瞳孔縮了縮,愛達見狀嘆了一口氣,收回手。

「……你知道手槍這種東西嗎?」

愛達又飄了上去,杜德里輕諷地對她笑了笑。

「那是你以前的時代並不存在,一種從很遠的地方也能殺死人的武器。只要對方拿那個出來,你也沒辦法完全監控到。」

「我只要知道是哪一種武器就能掌握大概的狀況了。那個什麼手槍應該只是弓箭的進化版吧!」

杜德里一副這樣行不通似地搖搖頭。於是愛達的眉頭皺了皺。

「可是這樣下去你會先餓死。那個黑夾男人也會高興他完全不用費吹灰之力就置你於死地。難道你想要助他一臂之力嗎?」

『你會死』這句話重重地震慽了杜德里,他不斷發抖著,手裡緊緊握住毛毯問的交疊處。看樣子他似乎無法開口反駁的樣子。

愛達雙手環胸,嘆了一口氣。現在不管再說什麼都無法讓這個年輕人放下警戒。

自從在街上被男人攻擊到現在已經是第三天了,杜德單一直都是這個樣子。被莫名男人偷襲的原因不明,於是他只能一直保持著警戒狀態。人來人往的大學是不能再去了,所以他總是窩在自己的房間里。

經過的那個人會是刺客嗎?那個腳步聲會是要來把自己殺掉的人發出來的嗎?……一直陷在驚恐當中讓他變得愈來愈憔悴。眼看著杜德里的臉色一天比一天地差,可是愛達卻什麼也做不到。面對不知道對方是誰,沒有對象的敵人,即使是能放出火焰的愛達也是束手無策。雖說至少可以當杜德里的另一雙眼睛和耳朵,可是卻也被他自己拒絕了。

此時走廊上響起啪嚏啪嚏的聲音,然後門被咚咚咚地敲了三下。

「請進。」

杜德里緩緩地站起身來去開門。原來是拉爾夫。

拉爾夫盯著臉色愈來愈差的杜德里瞧,眉頭一皺。

「你、你的臉色比之前更差了耶!你不是說只要睡一覺就會好了?所以我才叫你要去醫生的嘛!」

不去上課一直躲在房間絕對會被人懷疑,所以拉爾夫跟其他同學說他感冒需要稍微睡一下。雖然這個理由他從頭到尾都不相信,不過目前為止拉爾夫還是照著杜德里的話做了。

「你今天大概也還沒吃吧!我先去餐廳看看還有沒有剩下些什麼東西。」

這個體貼的朋友話一說完便衝出房間。學生時代開始,他就以自己矯健的身手自豪,不過在走廊上這樣跑大概會遭到高年級生斥責吧。

杜德里馬上在他剛出去的那扇門上喀的一聲落鎖。杜德里一一地把門鎖鎖上,也請認識的人用特定的節奏來敲門。

拉爾夫是很好的朋友。他不會惺惺作態,兩人也會一起惡作劇。以前放長假去他們家玩的時候,他們家也部熱情地款待他。也許就是這種坦率不諱的個性才使他這麼受社交圈的歡迎吧。杜德里也知道他是個值得信賴的男人。

不過前天杜德里還是什麼也沒告訴拉爾夫。因為沒有任何證據能顯示他和那件事毫無關係,而且就算不是他,黑衣男人是否就是在自己的身邊,不能說沒有這種可能。如果有人從拉爾夫的口中得知自己現在是一個人待在宿舍的話……?

想到這裡,杜德里立刻又垂下頭緊緊揪住毛毯。

不管怎麼說,畢竟他完全不知道原因。會要某個人的命一定得有足夠理由吧!可是杜德里卻想不出來到底有誰這麼憎恨自己。

對方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殺意的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最近發生了什麼特別的事情……

杜德里抬頭看著天花板,那裡依然有一道身穿紅衣的影子。

要說到特別的事情,應該沒有比那個更特別了吧。兩個禮拜前根本不可能想到自己會跟一個從遙遠土地而來的上古女神一起行動。

「怎麼了?」

愛達擔心地問道,而杜德里則是垂下眼瞼。應該不可能是愛達所引起的吧?他搖搖頭,因為只有極少部分的人能夠見到她的形影,現在知道她存在的也僅有杜德里和帕尼茲。這樣的她很難拿來跟其他人的利害關係作聯想。

大部分的人就連愛達的樣子都看不到。大英博物館的館長在這個國家是個有權力及人脈的人物,要說與杜德里見面後也許會對某個人造成不利的話,比起愛達,帕尼茲還比較有可能。而事實上,杜德里對帕尼茲所造成的影響幾乎可以說是一點也沒有。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杜德里雙手環胸陷入沉思。愛達則是擔心地盯著他瞧。

——也不能保證只有自己和帕尼茲知道愛達的事情,也許在連她也不知道的地方,已經有別人注意到她的存在也說不定。帕尼茲強迫自己陪著愛達,會不會個中其實存在著什麼潛藏意圖?還是有人對博物館的展示品抱持著什麼陰謀?

結果是愈想愈複雜。杜德里痛苦地嘆了一口氣,接著又重新把毛毯蓋回去。

「……乾脆搬到美國還是澳洲算了。」

他自嘲地喃喃念道。美國那邊最近也陷入內亂,而澳洲從前就是國內專門流放犯罪者的島嶼。對家世良好的杜德里來說都是一些印象恐怖的國家,不過他覺得至少都比現在的英國好。

「也有可能是弄錯了。就算你死在這裡也無濟於事吧。」

聽到愛達這麼說,杜德里斜睨了她一眼。愛達當時的確是說「有個人正注意著杜德里」。很顯然地就是有人正對他虎視眈眈。也許他的真正目的並非要殺人,也可能是哪裡弄錯廠也說不定。

「如果知道原因的話至少也可以想個辦法。」

「所以我剛剛就一直在想呀!」

杜德里吼道,聲音之大連自己都嚇廠一跳。

「就是差點被殺的原因嘛!我最近都一直待在大學裡面,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呀!直到前陣子碰到館長之前!」

他知道他粗魯的語氣讓愛達頓時杏眼圓睜。

就在此時,門邊又響起敲門聲。杜德里嚇得雙肩一抖,然後緩緩地把門打開。一臉詫異的拉爾夫正站在哪裡。

「你剛剛是不是有在吼什麼?我知道一直窩在床上心情都會不好,不過在完全沒人的房間突然大吼,別人會覺得你的腦袋有問題喔!」

拉爾夫端著的盤子上,放著裝有燕麥粥的湯碗還有麵包。應該是從餐廳拿過來的樣子。

「作了惡夢不小心跳起來而已。」

「呵呵。你小時候不是常常作惡夢?常常夢見被幽靈追?」

拉爾夫似乎並沒有聽到他剛才說了些什麼的樣子——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拉爾夫小心地將湯碗放在杜德里的床旁邊。

「至少先把這個吃掉吧。」

「……謝謝。」

「嗯,等你好了以後可要好好地報答我,還有把那個的錢付一付。」

拉爾夫搖搖手,然後便走出房間。如果他是真的生病的話,應該會很感激這個朋友的關懷吧。會做這種事的人,絕對不可能是那個黑衣男人——就算他逼自己這麼想,可是心裡的懷疑仍然沒有消失。

當他的手正伸向燕麥粥時,腦海里突然浮現出毒殺這兩個字。

「這裡面沒下毒。我看得到能夠害人的東西。」

愛達讀出杜德里的想法,先開口說道。可是杜德里還是猶豫一下,最後終於下定決心,將湯匙送進嘴裡。確實是他吃習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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