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把靠墊當成枕頭,用毛毯包裹住身體的卡加,在包圍著全身的溫暖中漸漸進入了夢鄉。路西法多的溫和男低音聽起來說不出的舒服,進一步地激發了睡意。
因為不想嘗到宿醉的味道,所以卡加含糊地拜託路西法多等到萊拉·奇姆中尉回來後就叫醒他。可是他迷迷糊糊的語言幾乎沒有具備任何含義。
路西法多在發出了意義不明的聲音的卡加前面彎曲下身體,把臉孔湊近到了能感覺到對方呼吸的程度。「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位於斜後方的房門,沒有任何預告地打開了。
因為算準了是原本應該更早到來的副官,所以路西法多沒有吃驚,只是微微支撐起身體回頭看去。「你回來啦。好晚啊——奇怪,連醫生也在一起嗎?出了什麼事嗎?」
在萊拉的旁邊,是手拿著小型黑色箱子的薩蘭丁·阿拉姆特的身影。
因為外面的氣溫已經降得很低,所以兩個人全都穿著軍隊配給的長大衣。
在一陣奇妙的間隔之後,萊拉笑也不笑地迅速開始了說明。「我回來了——晚上十點左右在宇宙港附近颳了相當強的風。老朽化的合金制柵欄倒下,因為有士兵受傷而鬧出了騷動。由於看起來沒有什麼大礙,所以傷員的搬送就暫且委託了波拿姆少尉。不過在返回這裡的中途我還是順路去了一趟醫院看望收容在那裡的部下們。因為內臟出血的治療和單純骨折,所以兩個人都要住院十天。在我去外科探病的期間,從醫生那裡聽說了你在通信室遭到槍擊的事情。」
「晚上好,大尉。我把從馬貝里克少校那裡聽來的情況告訴了奇姆中尉。因為擔心和以前的失血撞到一起,也許會讓你陷入貧血狀態,所以我準備了輸液裝置和造血劑——」
「哎呀呀,你自己也很勞累了還如此為我費心,真的非常感謝。阿拉姆特醫生。如同你所推測的那樣,在送走尼可後我立刻陷入了危險的狀態。因為不是一般的糟糕,所以我聯絡了內科,結果正好本——不對,是尼薩里醫生在。所以多虧了他為我出診。現在除了睡眠不足以外已經沒有任何問題了。」
很難得地穿著死板的軍大衣的麗人,聽到路西法多的回答後微微一笑。「那就好。幸好只是我杞人憂天。因為只是暫時性的恢複,所以你不要太大意,還請好好休息。從醫生的角度出發,我奉勸你情愛問題還是在日後進行的比較好。那麼請你休息吧。」
「晚安,醫生。真的非常感謝。」
「不用客氣。那就是我的工作。」外科醫生微笑著回答了之後,連出診用的醫療箱都沒有放下就走了出去。
原本想說至少喝杯茶再走,不過想想也不是這種時間。面對這樣的路西法多,在乾脆利落地判斷問題方面曾經有過讓上司顫慄的過去的副官,單刀直入地詢問道:「路西法,我們是不是打擾了你的好事?」
「什麼好事?」
「……果然。醫生也誤會了。半裸的你在沙發上和美少年——」
「等一下!等等等等等等!為什麼我——」
「你對著我說幹什麼。立刻追上阿拉姆特醫生說清楚!快點去!」
不知道用力催促自己的副官的心意,遭遇了非常不情願的誤會的男人慪氣地說道:「這個樣子我怎麼出去啊。等到白天和他的攜帶終端聯繫不就好了嗎?無聊。」
「好吧。既然你打算因為這麼無聊的事情,讓特意為你而來的醫生心情不愉快地返回醫院的話,我就當場讓你變成全裸好了。」
因為萊拉擁有足以完成這個威脅的臂力和執念,所以在對路西法多的戰役中,她的話發揮了超群的效果。她的上司好象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一樣從沙發上跳起來。穿過了還沒有完全合攏的房門,立刻開始追蹤外科醫生的下落。
在他的房間和電梯的中間地帶,他追上了薩蘭丁。
「醫生。請你等一下。拜託了,請你一定不要帶著不得了的誤會回去啦。」
「我並不是誤會,而是確信的說。」
「拜~托~啦。那個就是誤會啊。雖然我們打交道的時間還不長,不過從我平日的為人來看,醫生你真的相信我和本會成為那種關係嗎?」
眼前的滿臉不爽地進行詢問的美貌男子,是遭受了蓬萊人的全力攻略之後也只在外圍激起一點點波浪的超級遲鈍的傢伙。從他平日的為人來看,要麼只是因為單純的角度問題而看起來好象是情愛場面,要麼就是即使做出了什麼事情,也是因為有特別的原因。
但是。即使如此。
他還是猛烈地惱火!猛烈地!
在聽說了路西法多因為貧血治療而拜託內科主任出診的經過後,作為外科主任,他更是憤慨到了血壓都隨之上升的程度。
外科原本就是流血是家常便飯的地方。無論是輸血還是點滴,只有比內科強的份兒,而絕對不可能遜色於內科。絕對不可能!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外科VS內科的對立歷史,在薩蘭丁就任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薩蘭丁所感覺到的憤怒,是作為外科醫生而言歷史悠久的傳統性憤怒。是否正當則另當別論。
正因為如此,二百二十七歲的薩蘭丁·阿拉姆特,絕對不打算笑著說一句「啊,原來是誤會嗎?討厭啦。哈哈哈」,就讓事情被簡單地打發過去。
就算有人責備他這種惱火太幼稚,他也具備了「年齡大了之後就會有返老還童的傾向」這一必殺的借口。反正他的年紀早就到達了可以使用這一點的程度。
「你好歹也是健康的成年男子,作為可能性來說也無法完全排除吧?」
「我對於男人不可能立得起來啦。就算本哭泣的表情再可愛,也僅此而已。」
「噢,是這樣嗎?」薩蘭丁的額頭追加了一根青筋。在本人沒有意識的狀態下,路西法多等於是告白了他覺得卡加哭泣的樣子很可愛。
那個愛逞強而且好面子的內科醫生,被這個聽不懂冷嘲熱諷的男人的奇怪言行耍的團團轉,進而不甘心地哭泣出來的場面,薩蘭丁也曾經不止一次目睹過。面對身為年長者兼高軍銜者的面子蕩然無存的卡加,薩蘭丁甚至因為覺得可憐而產生過同情——現在看來,這份遊刃有餘也許造成了致命傷。
看起來這個男人似乎很中意小動物類型。就算卡加有166*公分四十五公斤,但是對於看慣了平均身高一百八十公分體重一百公斤的肌肉男部下們的路西法多來說,他看起來還是個頭小小腦袋毛茸茸的小兔子吧?
但是,一百七十八公分的自己如果也以可愛為賣點的話恐怕有點,不,是相當痛苦,所以只能用其它手段進行對抗。「到底是不是真的不可能,還是來試驗一下吧。」
「啊?試驗什麼?」
「我的意思是說,你剛才說自己對於同性不會有反應,這到底是不是真的不可能,我打算進行一下試驗。當然,是在不使用媚香的狀況下。」
「吶,醫生。拜託你不要在這種狀況下進行這種危險的發言好不好?我就算在這裡爆發出悲鳴,人家也絕對認為主動襲擊的人是半裸的我吧?我又不是因為無法勃起而煩惱的中年大叔,那方面的治療就不用麻煩了。再說了,這對於外科醫生來說是專業範圍之外吧。」
「哎呀,你遊刃有餘地化解掉了呢。連動搖都不動搖,真不可愛。」
單手搔了搔不知道為什麼增加到異常數量的長髮,路西法多帶著疲憊的表情注視著薩蘭丁。「這已經是一種習慣,說不上什麼遊刃有餘啦。現在的醫生的目光的話,就算是戰鬥機也許都可以擊落吧——站在這種地方說話也不是個事,而且你特意在這麼寒冷的時候趕來,還是回我的房間喝杯熱咖啡什麼的吧。」
「那麼我就不客氣了。你看起來沒什麼精神啊。要不要再進行一次點滴。」
「不用了。沒什麼,我只是因為作了噩夢而覺得疲勞。」
兩個人一面在無人的走廊上行走,一面壓低聲音繼續著對話。
畢竟是接近凌晨四點的時分,不光是日勤,就連准夜勤的軍官們也都陷入了夢鄉吧。
「你這頭豪華的鬃毛是怎麼回事?昨天晚上分開的時候還是普通的量啊。」
「不知道為什麼所有見到我的人都要問這個呢。男人的頭髮明明怎麼樣都無所謂的吧。因為麻煩說明就PASS吧。下次再說。反正很快就會被萊拉剪掉吧。」
「不管是誰都在你的黑髮中感覺到了浪漫吧。剪掉的話實在太浪費了。奔放地飛散到各個方向,筆直、茂密、美麗。你的頭髮也體現了主人的性格。」
「被你誇獎到這個程度我反而覺得惶恐呢。來自那些一心認為我的髮型不符合軍人標準的大叔們的壓力無疑也會倍增,所以必須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