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戲之猋IV 第三話 尾巴搖夠 Wag the Dog

眼前的水花/湍流/豪雨不禁讓人懷疑自己到底漂流到哪個暴風雨海域。

涼月睜大視野快被剝奪的雙眼想看清前方——呼吸不順/還很丟臉地又嗆到了。

單單只是將氣囊困在桌子上的克難筏、將自己綁在筏上的繩索、還有筏的另一頭以同一條繩索聯繫住的男人,就是自己賴以活命的一切了。涼月迫不及待想早點脫離這個愚蠢的狀況,專心一意不停踢水。

「還差一點點!就快到對岸了!快游,黑犬!讓我瞧瞧你的毅力!」

派屈克在筏的彼端吶喊——與其說受到他的激勵,不如說涼月想早點游到對岸好恰似對方的恨意完全燃燒,藉此在任何特甲與傳送後援都沒用的湍流中掙扎前進。猛然驚覺時,她已朝草叢一頭撞上去。

綁在腹部的繩索被一把扯開——手臂被抓住——整個人被提上去。

克難筏自身體下方消失、轉眼間就順著水流沖走了。

涼月連一絲在大地上落腳的喜悅也沒有,慌忙爬上斜坡/攻頂/在平坦的草地上滾轉、氣喘吁吁。刺客派屈克俯視著她說:

「這裡還不是終點。」他拿到割斷繩索——迅速拔腿狂奔。

《黑犬,聽到請回答。黑犬。》無線電響起——米海爾。

《是,中隊長!》上氣不接下氣——叉開腿停下。《她們兩人呢?平安無事嗎?!》

《紅犬與白犬都沒事。紅犬擊退了地方特甲兒童。白犬身受重傷,但她自行做了應急處理。你們三人果真都是鬥志驚人的戰士。儘管受創嚴重,依然沒讓傷害波及一般百姓、擊退了敵人。你那邊的狀況如何呢?》

聽到夥伴們沒事,她鬆了好大一口氣——心中回應:我也剛渡海上岸。《我正要前往機場的供電管理設施。有個拜仁在說調查電力就能找出敵人的藏身處。》

《那是公安常用的搜查手法,相當聰明的對策。只有你們兩個應付得來嗎?》

《咦……》涼月暗忖:我是被交付了什麼跟什麼任務來著?《不就是救出女飛官,再將白種女人、唐裝集團跟那個理察什麼鬼以及地方的特甲兒童痛毆一頓、踢回他們故鄉就好了嗎?》

《你只要能完成前面一半,我的官階就讓給你。狀況一有變化就向我回報。》

《了解。》通訊結束——兩人繼續冒雨奔跑、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我又需要你的拳頭了,黑犬。」派屈克敲敲上了鎖的堅固鐵門。

叫你別那樣叫我,你是聽不懂啊——涼月以調整好呼吸為優先,只在心中回罵/將鐵門一拳打飛。

警報聲大作——派屈克抓起滅火器敲壞警衛室門把/嫻熟地關掉警報/順便將全部置物櫃的鎖「喀鏘、喀鏘」敲壞,物色裡頭的東西。

這是搶劫吧?這麼限定嘅涼月打開冰箱——發現瓶裝水=未開封。

她毫不客氣地開來喝。雖說剛才差點淹死,不過現在喉嚨實在渴到不行。

「幸好這裡不是叢林,文明的產物處處可見,謝天謝地。」

派屈克——將警衛制服朝涼月一丟,自己也拿出瓶裝水喝/另一隻手快速解開上衣紐扣。顧慮一下別人吧,混裝。男人露出鍛鐵般的解釋胸膛/涼月不悅地移開目光/抱起衣服走到隔壁房間。結束從早上算起不知第幾次的換裝後回到原處,派屈克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將某個東西遞給她。

「冒險之後本來就會找到寶物。想抽的話就趁現在多抽幾口。」

香煙=Lucky Strike——警衛買的。

居然被大人勸煙——有點畏懼——從煙盒拿出一根叼著。

掏出ZIPPO打火機——蓋子可能在來的途中不小心打開了,濕濕的點不著火。

「上面刻了句很棒的字句,可惜現在狀況不佳。」

這回他遞上了打火機——幫涼月點煙。這是頭一次有大人幫她點煙。

話說回來,他怎麼知道她抽煙?是在偵訊室透過鏡子看到的嗎?

涼月雖然心裡有疑問,開口說的卻是另一件事:

「你還真親切。」半眯著眼——眼珠子往上翻。「……我很臭嗎?」

「不,【你】不愁。你輸給自卑感,處處貶低別人的行為才臭。」

一針見血的話語刺入——胸口刺痛不已/冷哼一聲/臉偏向一旁。

不管她多想讓內心變得尖銳火爆,某種情緒仍慢慢發酵盈滿心頭。

至今沒有一個人當面跟她說那種話——為了她好而說。

派屈克迅速走向配電室——涼月連忙拿著水跟香煙跟在後頭。

「每當我想戒掉【這玩意兒】時,惡魔就會告訴我少了它人生的意義何在。真是傷腦筋。」本人一點也看不出有傷腦筋的樣子,心情很好地吐起煙圈——他像個不良少年般聳聳肩膀,按下終端機開關,甚至還吹起口哨。「在我查到那班傢伙的巢穴之前,你就先休息吧。或者你想去覓食也可以。」

「你說的話前言不對後語。」涼月——略低著頭/不知何時淚水背叛自己的心情流下。「說什麼不要叫小孩殺人,結果還不是叫我去追敵人。明明就把人家當成小孩,卻一臉坦然地幫我點煙。」

「那根煙的紀念性質居多。」派屈克背對著涼月搖擺身體——彷彿腦中在接受收音機電波。「畢竟我們靠著那麼小一艘克難筏奮力渡過了洪水。假如你主動說想抽一根,我可能還會猶豫哩。還有,說小孩【怎樣又怎樣】是我失言了。當我已經是他們的一員,我又很希望那孩子活下來。推薦那孩子當主力部隊聯絡人的也是我,那樣一來他的倖存幾率就會大大提升。那孩子本想阻止家人別再深入激進組織,結果自己也被迫拿起了槍。私底下的他,表情就像個沉迷於手機遊戲的十七歲孩子。」

而我卻殺了形同徒手的那傢伙——在她開口前,派屈克又說了:

「在那個狀況下,槍裡頭有沒有子彈,都跟結果無關。那孩子不管到哪兒都很不幸。何況你的出發點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解救人質與隊友】。最不會出錯的手段,就是迅速制伏執行犯。你有大人也會相形見絀的膽量與毅力,是天生就敢面對戰鬥的戰犬。我老是逞口舌之快,針對你自豪的特點凈是挑毛病,真不好意思。」

我哪有什麼自豪的特點——想這麼回應,卻回應不了。

看著一個靜兒讀取電力檔案的派屈克背影,涼月突出細長的煙霧。

她隱約想起為了保護易碎品家園,客死異鄉的俄羅斯人。

死者會成為生者的活路——留下這句遺言死去的男人。

不知怎地,她覺得派屈克也會認同這句話,只是他的解讀跟俄羅斯人不一樣。

為了不讓死者白白死去——所以「作為生者」就得繼續前進到最後一刻。

那才是自己的職責——男人的背影是那麼說的。兩月就是這麼覺得。

幸福的景象逐漸遠離。狩獵的森林——溫柔的爸爸——再也不會回來的人事物。

然後陽炎睜開眼睛,看著凝視自己的米海爾。

這兒是機場某個候機樓——可能位在二樓,靠第一航廈與西棧橋通道這邊。否則被委任為全體部隊總指揮的米海爾,不可能會待在自己身邊的。

她微微直起身——已經送還成平常的手腳/有人幫自己換上乾淨的制服/身上蓋著印有標誌的毛毯/大概是在對面忙著照顧傷員,走來走去的女課長幫忙打理的吧,陽炎心想。

「要不要緊?」米海爾——少女第一次見到他這樣的表情。沒了平日的撈神在在,也不是工作時嚴格的表情,毫無警戒之意,甚至也並非緊張。

明白到「他在擔心我」時,淚水忽然像潰堤般一發不可收拾。

「你叫我射擊?!」

米海爾很驚訝——這迷惘、又像是被戳到痛楚不知所措的表情,也是陽炎首次在這個男人臉上見到。

「叫我射可能是你昔日重要夥伴的人?!曾經跟你一起戰鬥的人?!【要我一個都別放過】?!【你現在還會叫我那麼做嗎】?!」

「你會。」——她/我/陽炎心想。

這是真心話,同時也是借口。推卸沒命中目標一事的責任——害怕面對目標臨陣退縮的自己遭到責罵、對於自己無法響應他的期待感到懊悔又難過、對於自己害怕羞辱過自己的敵人覺得既沒出息又生氣、之後做的夢又幸福得近乎悲哀。再也回不來的那些人事物比起現今擁有的還來得重要許多,讓她好生痛苦。

她好想將內心的苦楚一股腦兒訴說出來。

即使還有其它傷亡的隊員——但她只想跟溫柔陪在自己身邊的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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