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安,夏洛克。你還真的過來了呢。」
夏洛克望向走進會客室的女孩,同時抬起頭。
柯奈莉亞·莫亞迪耶,與夏洛克有遠親關係的十八歲女孩,正如滑步般地走了過來。
深咖啡色的齊瀏海,讓她看起來比先前見面的時候還要成熟一點,身上則穿著黑色、綠色與金色交織而成的洋裝。東洋風情的特殊配色,相當適合如少年般削瘦的柯奈莉亞。
「午安,柯奈莉亞小姐。」
「不用起來沒關係。我剛叫人送茶過來了。不用對我這麼客氣,叫我柯奈莉亞就好。」
戲謔的態度還是跟以前一樣,不過與過去見面時相比起來,感覺她那股憎恨惡意好像已經拔除了。
是因為克莉絲為她縫製了禮服吧?夏洛克如此思忖。
「艾蘋小姐呢?」
「還在玩,叫不過來呢。如果你比較想見艾蘋的話,我現在馬上去找她過來?」
「不用了,分開講比較好。我今天前來拜訪,是有樣東西想麻煩你看看。」
「什麼?」
「就是這張照片,不過是好幾年前的東西了。」
夏洛克將照片遞給坐在對面長椅上的柯奈莉亞。
艾拉·C·華納的照片……七年前擁有孩童用禮服的女人——也是與修伯特·克萊因爵士過從甚密的女人。
「——以前的女演員?還是貴族女性?」
柯奈莉亞問道。
「這是你第一次見到這個人嗎?」
「對。」
柯奈莉亞回答得毫不遲疑。
儘管柯奈莉亞應該有與柯伯特女士見面,但她看起來似乎不需要思考就可以確定。然而,夏洛克無法就這樣結束話題。
「謝謝。其實我想問的是柯伯特女士的事情,就是在『夜想』的禮服裁縫師。你知道她吧?我聽說你為艾蘋小姐訂製了那裡的禮服——你有與裁縫師柯伯特女士見面吧?」
「……是媽媽告訴你的吧。」
「對,這名女性不是柯伯特女士嗎?有沒有相似之處?還是化妝方式改變了?」
柯奈莉亞打從鼻子哼笑出聲,然而沒有再次看向照片。
「柯伯特女士沒有這麼艷麗的一張臉啦——你說可能與化妝有關——想用那種方式矇騙,我可是會看得一清二楚的。如果想知道柯伯特的事情,要不要去一趟埃莉諾旅館看看?」
他已經去過了,再說夏洛克的疑問是柯伯特女士和艾拉,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
夏洛克開始糊塗了,柯伯特女士與這名女演員是不同的人嗎?那這樣說來,柯伯特女士果然不是琳達·巴雷斯嗎?琳達並沒有縫製暗之禮服嗎?
還是說在七年前,將禮服拿給雪倫·麥道斯的女演員,純粹只是克萊因爵士的情婦,與琳達並沒有關係?
看來最近得再找個時間,去見見柯伯特女士不可了——可是,憑我自己有辦法判斷出,柯伯特女士和這張照片上的女子,艾拉·柯伯特·華納是否為同一個人嗎?應該要找誰一起去嗎?找柯奈莉亞如何——還是問愛德華多(我要拜託那傢伙!?)?
「我希望你不要對我們有莫名的懷疑,夏洛克。如果你擔心暗之禮服的事情,我告訴你,我們莫亞迪耶家沒有一個人與那種事有牽連,要懷疑的話,先看看你自己吧。」
柯奈莉亞一口就挑明講出了暗之禮服,夏洛克因而眯起了單邊眼睛。
這個女孩就像是明白整個情況,因而在保護誰一樣。
「看看我自己?」
「對啊,就是你那個長頭髮的馬夫。」
「——休貝爾已經辭職了。我要懷疑他什麼?」
「我才不曉得呢,只是覺得他不能信賴罷了。」
柯奈莉亞又在隱瞞什麼事情了。夏洛克接過照片,又再次仔細端詳。
儘管他深深地覺得自己所見到的女性就是這個人,可是卻沒有把握。而且夏洛克見到柯伯特的時候,心裡也有著對方好像女演員的想法。
「柯伯特說過自己眼睛不好,這是真的嗎?」
夏洛克換了個話題。柯奈莉亞訝異地看著夏洛克。
「我不曉得這件事呢。」
「如果你說她長得不艷麗,那麼是像什麼樣子?美人嗎?」
柯奈莉亞思考了一會兒。
「是滿漂亮的人,不過並不特別突出就是了。跟那個人很像喔,就是『薔薇色』的裁縫師——克莉絲汀小姐。眼珠的顏色也很像,艾蘋似乎也因此很喜歡與克莉絲汀小姐相像的柯伯特女士喔。」
夏洛克緩緩地抬起頭,望著柯奈莉亞。
柯奈莉亞不解地回望著夏洛克。
夏洛克率先移開了視線,表情依舊不變地將照片收進口袋中。
「夏俐,有時間嗎?」
離開會客室正步下樓梯的時候,亨利·莫亞迪耶叫住了他。夏洛克一回頭,就見到公爵快步從夾層走廊過來。
「工作的事情嗎?公爵。」
「不,是私人的事情。如果你趕時間的話也沒關係。」
「您請說。」
「那麼就到書房來吧。」
亨利是一名國家大臣,夏洛克也有替他分擔責任的立場,所以自然是沒有辦法拒絕。夏洛克爬上階梯,走進亨利位於北側的書房。
「坐吧,夏俐,要抽煙嗎?」
「我不用,茶也不需準備沒關係。請問是什麼事情呢?」
「我是從艾佛那裡聽來的,就是關於『薔薇色』裁縫屋,那位克莉絲汀·巴雷斯小姐的事情。」
夏洛克揚起頭。
亨利一派地冷靜,他與夏洛克同樣有著叫人蔘不透的榛木色眼瞳。
艾佛是夏洛克的父親,亦即哈克尼爾公爵。
父親知道克莉絲的事情,當然不會覺得高興。
「——我可以要杯水嗎?公爵。」
「需要酒嗎?」
「因為還沒吃晚餐……算了,那麼我就喝一些,我要加了水的。」
亨利站起身,從書架上拿下水壺,房間內響起水倒入玻璃杯中的聲音。
「所以是真的?」
夏洛克交疊起雙腳,並撥著瀏海。
應該要說,這是我私人的事不便回答嗎?——如果問這件事的人不是亨利,假設是一國首相好了,夏洛克就會這樣回答了吧。
「——是的。」
夏洛克答道。
桌面上,擺著裝有琥珀色液體的水晶玻璃杯。亨利站在夏洛克斜後方,自己也同樣拿著玻璃杯;與平常神經質的模樣不同,略微散發出和藹的氣息。
「我知道園遊會的事情了。我想朵洛西亞是失態了——不過她偶爾就是會情緒不穩定,但連你也做出那種事情是不可以的,夏俐。雖然盡量防止下人們去說長道短,但是要百密而無一疏是不可能的。如果你要繼續維持與克莉絲汀小姐的戀情,就必須要認真想想對應方式。」
「造成您的麻煩了。」
夏洛克說著。
他早有覺悟會傳出流言了。但在那個地方,除了那麼做之外還能怎麼辦呢?
雖然說早就有覺悟——但在被具體地指明出來後,自己所做之事的嚴重性就重重地壓上心頭。
「那件事就算了。你愛那個女孩嗎?」
夏洛克低著頭,在父親詢問他時,並沒有問到像這樣的問題。
夏洛克一把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往嘴邊湊近。那威士忌的滋味比預期得還要濃烈。
亨利的意圖實在很難讓人摸透,他難道是想說,愛情這種無足輕重的東西就別想了嗎?還是與夏洛克的父親一樣,就當作只是一時留戀的娼婦,趕快結束掉吧——亨利想要這麼說嗎?
明明自己本身就藏起情婦,甚至生下了孩子,還想對他說這種話嗎?
「我有沒有辦法幫你?要不要跟我談談看?」
夏洛克望向亨利。亨利並沒有責怪夏洛克,他只是一邊喝著威士忌,同時看著夏洛克。
「幫我是什麼意思?」
「我信任你,恐怕更勝於你的父親,我不想羅唆一些無聊的小事,而且我認為自己是在這個國家裡,最能夠理解你想法的男人。」
夏洛克明白亨利所指的,就是被他藏在鄉下生活的拉薇妮雅——那位因為階級低下而無法結婚的情婦這件事。亨利去年拋開一絲不苟的政治家面具,向夏洛克道出與拉薇妮雅過去戀愛的事迹。
換句話說,亨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