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為戀愛終究只是場遊戲罷了。」
戴姆的話似乎永遠說不完。珍邊假裝在整理奶油色的禮服裙擺,邊偷偷地打了個呵欠。
是一個和煦的夏日午後。接待室窗外的向日葵井然有序地排列著。
「男人與女人其中付出較多愛的那一方註定是輸的。絕對沒有平等的情況。只要有一對戀人,必定是由一名贏家與一名輸家所組成的。換言之想要在情埸上無往不利,要訣就是千萬不要太過愛對方。」
「那是你自己的經驗嗎?」
珍將茶杯湊到嘴邊。杯里的紅茶早已涼透。
這樣也算是一位詩人嗎,珍自從認識戴姆以來,這個想法在內心反覆浮現了好幾次。
而且他擅長的這是創作熱情洋溢的情詩。
在兩年前讀過他的詩之後,便不可自拔地陶醉於其中,甚至滿懷憧憬地幻想著他是什麽樣的男性!此近距離看著現實中的戴姆,不禁為當時的自己感到羞愧難當。
因為當時自己年紀尚輕嘛,珍在心中感慨不已。當時才十七歲而已嘛。透過父親的人脈,實際見過面之後,卻發現戴姆?布萊克一概不符合珍對於戀愛對象所要求的幾項條件。
身高不僅只有五尺六寸。頭髮是茶紅色的,眼睛則是不搶眼的咖啡色!非但不是個沉默寡言
的人,反而過度熱衷於發表自己的高見。
珍以女性而言,四肢顯得格外欣長,又有著一頭金髮與藍眼,自然希望站在自己身旁的是一位個子高挑的黑髮男性。
更有甚者,他的年紀其實只有大珍三歲,是一位個性早熟的待人。
話雖如此,在至今已經將不少熱情的書信,甚至是拙劣的自創故事寄出去的情況下,也不能單單因為對方與自己的理想有所出入就輕易說再見。
相反的是。戴姆一心以為珍為自己所傾倒,之後不只是在書信上往來,他甚至拍著胸脯表示,凡是有戀愛方面的問題可以儘管找他商量。恰巧那個時候自己正為一段淡淡的戀愛而苦惱,於是以向他尋求商量為契機,開始以朋友的身分往來,至今已經快兩年了。
「經驗?你說得也沒錯。不過,我可沒有在情埸上失敗遇。」
「我也是這麽認為。」
珍說道。戴姆憑著三寸不爛之舌以及那個外表——雖然偏離珍的理想,但是整體而言相貌
並不差——所以深受女性喜愛。他的情詩也是根據自身經驗所撰寫而成。
「所以你也不需要為這次的失敗所苦。切記,談戀愛的時候不要太過愛對方。然後不要太過追求理想,因為這就是你的兩大缺點。不能因為一個討厭的缺點,就全盤否定對方。」
「夠了——一直失敗失敗的,啰嗦死了。拜託你,羅迪這是喜歡我的。」
珍鼓起了腮幫子。
這次的戀愛對象——是在賽馬埸認識的羅迪。關於他的種種,珍皆有向戴姆逐一報告。
戴姆便以此作為題材,將女人的心情化為待句,也因此在社交界變得小有名氣。
然而,卻沒想到那個適合穿單裝的羅迪竟然是那種薄情漢。
「我不是和你說過那個雨天的事情嗎,只因為馬車掉進溝里,他就這樣棄我而不顧,一溜
煙地跑不見人影。我顧不得混身汗泥,獨力將車輪抬起來的耶?」
「你單憑那些就斷定一切是不正確的。羅迪或許會坐上另一輛馬車起回來也不一定。」
「但也無法改變我弄得渾身是泥的事實。馬車夫也是那副德性,真是沒用。」
珍緊咬住嘴唇。代替手足無措的馬車夫,當然將手伸進車輪底下,用盡吃奶的力量將之抬起來的正是珍本人。
一個女人家沒有人在旁陪同,獨自在天色已暗的路上駕著馬車,名聲下滑的人當然不會是羅迪,也不會是馬車夫。
「啊啊——呃。我有聽到那個傳聞喔。真是辛苦你了吧。」
戴姆故意乾咳了一聲,嘴角含著一抹笑意。
「定是羅迪將謠傳散播出去的。」
「好了好了,冷靜下來。儘管事實證明,羅迪唯一具有誠意之處是那張臉,但是你那身力氣也未是件壞事。」
珍總狠狠地瞪了戴姆一眼。戴姆裝模作樣地舉起雙手。
「我們回歸正題吧。你的戀愛缺點是——呃,在羅迪之前的那段戀情告吹的理由是什麽來著。雖然對方體格壯碩,但因為完全不看書,於是對他冷卻下來!之前好像是因為對方成天書不離手而冷卻。接下來應該是雖然對方勇猛果敢,但因為其貌不揚而對他冷卻吧。」
「我一開始就不會和其貌不揚的人談戀愛了。」
戴姆唉了一聲,隨即地搖了搖頭,隨即將臉湊近正鼓著腮幫子的珍面前。
「可憐的大力士少女。可以的話,我儘可能地想告拆你,所謂的戀愛是多麽甜美——多麽
難受、多麽迷人的事物啊。」
「我已經從詩中充分見識到你的戀愛故事了。我可不想被當做題材之後就被拋棄。」
珍依然正對著他的臉,接著說道。
「你這習慣真是不好呢,珍。不能輕易對自己不知到的事情妄下定論。」
「不好意思。因為你目前為止談過的戀愛都在你所寫的詩中一覽無遺。戴姆的戀愛愈是熱情,也就愈快結束;每當戴姆對一段愛情冷卻,詩藝也就越發純熟。然後以那首詩為餌,下一段戀愛便會主動送上門來。」
「我一向是認真看待每一段愛情的。再者,我的情況不是對愛情冷卻,而是我自己主動結束愛情的。」
「意思是一樣的呀。我可不想在戀愛方面被你挑毛病。」
「對愛情一無所知的你,能夠了解我的愛情嗎?」
戴姆再一次探頭望著珍的臉龐,他那雙咖啡色的眼眸似乎夾雜著一絲憐憫,珍一瞬間真的動了怒。
然而,一旦被問起自己有沒有談過真正的戀愛,雖然心有不甘,都無法作出反駁。
次日。
「請問——」
眼前的建築物比想像中要來得老舊,珍忍不住確認起門扇外側的招牌,上頭明白無誤地寫著自己正在尋找的那間店名。
禮服專門裁縫屋『薔薇色』。
珍緩慢地走進其中,一位身穿著深藍色禮服的少女從店裡一角的長椅上站了起來。
「歡迎光臨,客人。請問您想要訂製什麼樣的禮服?」
珍驚訝得直眨眼。
統一以與門扇相同的橡木色係為主,是一間氣氛沉穩的店面。裡頭只有她一個人。
比珍要小個兩、三歲,約莫十六、十七歲左右。兩條漆黑的麻花辮子,以及一雙綠色的眸子。難不成會是她。
「呃——我想訂製一套小禮服,請問裁縫師克里斯汀小姐在嗎——?」
「是的,我正是克莉絲汀?巴雷斯。」
「你就是克莉絲汀小姐,」
珍忍不住提高了分貝。
克莉絲汀小姐想必對此狀早已司空見慣,只見她露出微微一笑。
「是的。雖然每個人都會感到吃驚,不過我正是『薔薇色』的裁縫師。請叫我克莉絲。請問你有什麽需求?」
「我叫做珍。家父目前經營一間公司。我想要訂製一套戀之禮服。」
還有什麽其他理由會讓人特地前來這間如此之小的店面。珍滔滔如流地說道。
「我有聽到傳聞說,替最近剛訂下婚約的女演員瑪格麗特?貝爾裁製戲服的就是你。只要在這間店訂禮服就能夠實現戀愛吧,」
「我雖然很感激能有此評語,不過並非全如傳聞所言。」
克莉絲頓時流露出困惑的神情,低頭下了眼帘。
「我是依照當事人的內心去裁製禮服。所以只要替戀愛中的人裁製禮服。禮服便會散發著戀愛的光彩,也曾經因此促成戀受。不過,談戀愛的是客人本人。」
「即使有些許出入也無所謂的。我想讓某個男人墮入情網,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我可
以先坐下嗎?」
克莉絲感覺還想說些什麽,但也只能先引領珍到長椅上入座。克莉絲自己則是坐在對面的座位上。
「請問對方是怎麽樣的人?」
珍的腦海中突然浮現了羅迪的臉龐,對方當然不會是他。
「是一位略有交情的朋友。我無法原諒他自以為將愛情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態度。我想要在那個人的戀愛遊戲中獲勝。」
「呃——請問珍小姐是真心喜歡那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