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戀之禮服是通往明天的車票 暗之光與戀之影

這是個平日的夜晚時分,夏洛克算準沒有客人上門的時段,踏進了「普里阿摩斯」。前往僅限男性會員進入的內側房間,自然地以視線回絕牌局的邀請後,他坐至角落的椅子上。

「哈克尼爾先生,請問您要薄荷口味的威士忌嗎?」

「麻煩了。」

獨自一人也不會受干擾是這傢俱樂部的優點。夏洛克倚靠著紅色牆壁……心不在焉地將酒杯移往嘴邊。

不曉得該從何開始思考才好,克莉絲沒有精神是因為工作嗎?派翠西亞——或伊芙琳若遭到暗之禮服的迫害,由潘蜜拉送禮服過去的舉動也令人起疑。克莉絲至今從來沒有逃避過艾麗斯,雖然內心相當地恐懼,仍會為了客人奮然挺身而戰。

克莉絲處在那樣的狀態下,他也沒有辦法問出什麼線索。

兩人只是一起吃點東西並談些無聊的話題,在潘蜜拉回到店裡後他便離開了。雖然想再待上一會兒,孤男寡女夜晚共處一室也不妥。

(有人會因為談了戀愛而去憎恨他人嗎?夏洛克。)

(如果一定要說的話,我想我是現實主義者——)

克莉絲以顫抖的雙唇,詢問像這些無關緊要的事。

(我不會這樣,雖然對女性很抱歉,我認為戀愛應該是要平順自然的。假若會搞錯*熱情的方向,那麼根本不該談戀愛。)

(如果每個人都能像你一樣就好了。)

那是夏洛克自己說服自己冷靜下來的話;若不是朝人生正面發展的戀愛,不要碰觸才是最好——真的是這樣嗎?

(你們是一對不幸的戀人。)

在無法忘懷已逝情婦的莫亞迪耶公爵的宅邸內,艾麗斯說了這句話。

在克莉絲最為脆弱的那個時候,不是握住她的手,而是抱緊她、親吻她的話,難道就會有什麼改變嗎……?

別開玩笑了——夏洛克一面嘲笑自己,一面大口灌酒。

跨越階級的愛情嗎?真是膚淺。我也是有高貴情操的,況且我對克莉絲期盼的並不是那種事,克莉絲當然也沒有期盼那些事……

——既然如此,我究竟想要什麼。

夏洛克因為自己也不明白而相當煩躁,伸手將瀏海往上撥。克莉絲為什麼不向我說出一切?我明明不可能會變成她的敵人。

「——夏洛克,怎麼了嗎?看你板著一張臉。」

開口說話的人,是正站在長椅旁的肯尼斯。

「我才沒有板著一張臉。」

「是嗎?你看起來好像怒氣沖沖的,艾麗斯的事情有新的消息了嗎?」

「也不能說沒有。對了,我應該要告訴你才對——肯尼斯坐下吧,你知道特里維西克伯爵嗎?」

「我知道,三年前宣告破產最後自殺的人吧。你是想說那件事是艾麗斯乾的嗎?」

「不是的,我是想說關於伯爵千金伊芙琳。特里維西克小姐的事。她目前擔任索爾斯巴利家女兒的看護人。」

「哦……」

肯尼斯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而瞇起眼睛,他可不像外表看來那麼簡單。肯尼斯坐在夏洛克的旁邊,一副要聽他好好說明的姿勢。

「大概經歷過不少波折吧。特里維西克仕女表示要辭掉看護人的工作,似乎要和戀人結婚了。她的戀人正是索爾斯巴利鐵路的千金派翠西亞。索爾斯巴利單戀的對象。」

「事情好像變得更加錯綜複雜了,艾麗斯要對其中一位下手嗎?」

「要下手的話,我認為目標會是特里維西克仕女。目前只有這些消息,其它沒有明確證據的事情,我不能就這樣說出口。」

「我口風很緊的。」

「我曉得,等我理出頭緒後會再告訴你。你呢?和凡妮爾小姐最近如何?」

夏洛克接著提及佔據眼前這個男人一半心神的戀人來轉移話題,肯尼斯的表情透露出一絲悲傷。

「我們彼此的感情已經十分堅定,偏偏男爵不願意點頭答應。」

「乾脆遠走高飛如何?」

「雖然有考慮過將私奔當作最後的手段,不過仍是盡量想說服男爵。凡妮是未經世事的獨生女,認識的朋友也不多,如果得不到雙親的祝福會很讓人心疼的。」

肯尼斯戀人那方以肯尼斯沒有錢為理由,遲遲不肯讓兩個人結婚。這個男人的才能有錢也買不到啊,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金錢……這麼說來,以那個階層而言,「薔薇色」或許是擁有不少的積蓄。然而兩名少女以纖弱雙手所掙來的,卻是會被母親斥為不入流的錢財。

如果克莉絲不是勞動階級的話,沒有財產也無所謂,只要有規規矩矩的父母,擁有最起碼可以作為後盾的身分地位的話……

真愚蠢,我究竟在想什麼。

夏洛克略顯粗魯地把酒一口飲盡,雖然同樣喝著酒的肯尼斯也有煩惱,卻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這不禁令夏洛克更加煩躁。

此時,一個人影忽然靜靜地自一旁出現。

「……抱歉打擾兩位的談話,我無意中聽見你們在談論關於特里維西克伯爵的事情——」

夏洛克拾起頭,眼前是一名身材矮小、滿頭白髮的年邁紳士,整個人看來瘦骨嶙峋,不過穿著相當得體;肯定是一面玩牌一面聽他們談話。他以嚴肅的眼神低頭示意,注視著兩位年輕人。

伊芙琳在踏上新公寓的階梯前,先環視了周遭環境。

休貝爾先前承租那間簡單又乾淨的房間已經被派翠西亞發現。新的公寓位於泰晤士河下游,是一棟沒有獨立廚房的窄小建築物。入口旁的狹窄廚房飄散出一股酸臭氣味,房客似乎會在此處烹煮食物。

「休貝爾,街口附近有一家酒吧,對吧?不知道那邊是否有好吃的肉類餐點。」

伊芙琳在後方,對抱著行李上階梯的休貝爾說道。

「肉類餐點?」

「這陣子不是暫時得在外面吃飯嗎?等搬到更大的地方後,或許也可以聘請侍女。」

休貝爾沒有回應,徑自打開三樓房間門走進裡頭,房內只有一張大床鋪及堆滿零碎雜物的柜子;這裡比伊芙琳在索爾斯巴利宅邸的房間還要小。

休貝爾將伊芙琳的行李置於房間角落,猶豫了片刻才開口說道:「我想目前這陣子是無法聘請侍女的,而且如果要在外面用餐,我們不能吃肉類的餐點,暫時只能喝豆類濃湯,因為我們得必須留有前往法國的資金。」

「——咦?可是你不是有存錢嗎?」

伊芙琳說道。縱使支票無法兌現,記得他說過曾存了一筆錢。

「我想你很清楚男佣的薪俸有多少,租這個房間也花了不少錢,還有租金要付,我不知道錢到底夠不夠用。」

休貝爾面露難色地說著,伊芙琳垂下了雙眼。

「——的確,我明白了。」

「特別的日子我們再到酒吧用餐吧,也可以從外面買回一些不錯的火腿或起司,我會負責準備餐點的。」

伊芙琳沒有回答。準備餐點那種工作不應該由休貝爾負責,但是又應該由誰負責呢?

她內心深感煎熬,戀愛的代價實在太龐大了。

「——伊芙琳小姐,你是不是覺得後悔了?」

「叫我伊芙琳。不,我沒有後悔,假如想過榮華富貴的生活,我就不會去當看護人。如果說我有後悔的事情……如果有……」

她腦海中浮現派翠西亞的臉龐。

如同妹妹般仰慕我、最後受到傷害的派翠西亞,那位鐵路王的女兒。如果索爾斯巴利鐵路沒有收購父親買下的鐵路公司,父親也不會落得破產的下場。

然而,這並非派翠西亞的錯。

伊芙琳佇立於窗前。生鏽斑駁的鐵架鑲在蒙上一層灰的玻璃外,透過窗戶可以看見凌亂擁擠的街景。

「我有一件事沒告訴你,休貝爾,我已經讓派翠西亞穿上暗之禮服了。」

伊芙琳始終面向窗外。休貝爾的身影倒映在窗戶玻璃上,他驀地停下手邊的動作。

「暗之禮服——伊芙琳……?」

「前一陣子,我從車站要前去你家的途中被一個人叫住,那一名穿著黑色衣服的女性說她叫做……艾麗斯,她忽然叫住我……可是……」

伊芙琳緊咬住嘴唇。

「可是我當時拒絕了她——我知道派翠西亞雖然很任性,可是她並不是個壞孩子。假若你要選擇派翠西亞,我也能夠理解。但是,我就是無法原諒派翠西亞污辱了父親,我開始憎恨派翠西亞……在忍無可忍之下,於是請艾麗斯裁製暗之禮服……」

「她穿上了嗎?派翠西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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