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吹笛子男人夢想的世界 monologue please smile,my precious.

游過塗著墨水的小河,跑過疊著碎石的海灘,打開現界的門扉,放下魔城的弔橋加以固定,沐浴著祈禱舞台的清水,跨步邁進虛界的黑暗中,越過尋求屍體的魔窟,分阻刀劍的山嶽,用釘鞋溜過讓人腳滑的冰凍舞台,在閃耀著白光的初雪上方,避開灼熱的瀑布薄霧,在冰之國的三號地區,凍結住的乾枯大樹附近,閃避冰柱的獠牙,跋涉到無音的山崖,鑽過黑暗混濁的洞穴,穿越無限的虛無與黑暗,用手上的槌子破壞祭壇內側的隱藏門扉,將身體浸泡在污濁的大河裡,穿梭過水晶的森林,爬行過毒物的神殿,被拓展開來的黑暗吞食並前進,避開吸血蝙蝠的襲擊,懸崖盡頭的門扉群落,門扉是紅色三十七號,鑰匙是菱形六十六號,開鎖。用釘鞋溜過讓人腳滑的冰凍舞台灣,從右邊到中央是地洞,前往左邊的小路,打開現界的門扉跨步邁進虛界的黑暗中,閃避冰柱的獠牙,跋涉到無音的山崖,門扉是紅色三十七號,鑰匙是菱形六十六號,開鎖,仰望著黑暗的魔城前進,放下魔城的弔橋加以固定,用聖水擊退亡者守門人,遊走在莊嚴的黑暗迴廊上,打開骷髏的門扉,打開現界的門扉,跨步邁進虛界的黑暗中,越過尋求屍體的魔窟,分開刀劍的山嶽,慎重地走下嘰嘰作響的梯子,被吞進低語深淵中,在地下沉睡的秘密墓地,舉起第二個墳墓的十字架,來到光線微弱的大廳,看著謁見之間的王座的黑暗。

無論誰都一直在逃避。

逃避過去的失敗、現在的痛楚、未來的不安。

那絕非愚昧的行為。我十分尊敬拚命逃跑、卻又拚命活著,儘管掙扎也不放棄的人。我們是特別軟弱的存在。倘若唯唯諾諾地承受著命運,便會整個毀壞。

逃跑,有時攜手合作,互相依靠,從所有災難當中苟活下來。

那模樣十分美麗。可能的話,我也想盡量幫忙那樣的人們。即使是人偶,至少也能撫慰心靈吧。即使是機械,說不定也能幫上某人的忙。那便是我的幸福,也是我的願望。

所以,主人。請您——對我下令。

就由我來證明您並非獨自一個人這件事吧。

※  ※  ※

「結果,這裡原本到底是什麼地方?」

巨大怪造生物的屍體逐漸擴散在空氣當中,主人在他的正面呆站了一陣子之後,並沒有特別針對誰地這麼問道了。

我孤陋寡聞,不曉得人類是怎麼想的;怪造生物一旦死亡,就會碎裂開來並還原到虛界。我方才殺掉的怪造生物也一樣,包括個性、記憶和其存在全部,都會逐漸消滅吧。

無論經過多久,我都無法習慣殺戮。

我喜歡烹飪和打掃。

「……是什麼地方?」

在我發愣的時候,那可恨的吹笛子男人用一成不變的表情歪了歪頭。對於剛才眼前發生的血腥屠殺,他似乎沒有任何感覺,反倒像個孩子似地呵呵笑著。

「你應該也知道吧?讓我說明你已絰知道的事,只是在浪費時間而已喔,『虛無』。雖然我不討厭浪費時間。」

「大致來說——也不是無法想像。」

主人拉著衣服,稍微移動了一下。然後他當場蹲了下來——輕輕揮手呼喚著我。

「怎麼了嗎?」

我當然不會拒絕也不會困惑,只是順從主人的命令奔向他身旁。

您可以儘管稱讚我這比狗跟鎌倉武士都更出色的忠義心唷,主人。

「你看這邊。」

主人無視我的內心,比了比他的腳邊。在草原上——讓人想不起學名或任何情報的野花跟雜草堅忍不拔地茂密生長著。

「……這是——」

那裡產生了異常的變化。

植物的顏色以某個場所為分界而改變。腳邊的草原上冒出一條線,以那條線為分界,變成了不同的顏色。雖然那改變非常細微,不仔細看是不會發現的。

一看之下,那條不可思議的線一直延伸到遠處,無法判別延續到何方。

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是結界。」

主人拾起滾落在腳邊的空罐子。位於線上的那個罐子,有著相當不可思議的變化;罐子從途中開始彷佛歷經漫長歲月般地生鏽,另外半邊則維持著完好的模樣。

「您說——是結界?」

我歪頭感到不解,於是主人彷佛覺得很乏味似地替我說明了:

「換言之,就是以這裡為界線,把這邊跟對面分隔開來。看來——內側的時間流動似乎比較快啊。因為雜草生長得很快,相比之下便一目了然。」

「沒錯。正確答案。」

吹笛子男人悠哉地走著,一邊像傻瓜似地說道,一邊開口笑著。

「雖說我在大公之中是最弱的一個,但好歹還能製造結界。不過,時間流動會加速該說是副作用嗎?這並非我預期的效果就是了。」

「你為什麼要張開結界?雖然現在好像已經破了,但這應該不是什麼輕鬆的工作吧?」

主人並非在擔心,只是打從心底感到不可思議似地這麼說道了。

於是吹笛子的男人天真無邪地露出微笑。

「我說過虛界正發生戰爭對吧?」

吱吱吱——他讓三隻老鼠在他手臂上奔跑著,開朗地揮了揮手指。於是兩隻老鼠拿起牙籤,劈里啪啦地表演起刀劍格鬥。最後一隻老鼠像是對此感到畏縮一般,迅速地逃跑並躲到吹笛子男人的帽子裡面。

「就像這樣。因為我不擅長打架什麼的,所以才逃到這邊來,免得被捲入戰爭。跟我的部下一起。也就是所謂的難民?這個結界是為了避免被人類發現我們的存在而設置的。」

戰爭。還有難民。這我可以理解。畢竟在這個世界也是經常成為問題的事情。

不想被捲入戰爭,因此逃到安全的場所。擅自在逃亡目的地的土地定居下來,不打算搬動。這就是難民。

虛界戰爭的難民。他是說那些奇妙的人物曾在這個結界裡面生活嗎?

我眺望周圍。並排著的樹木和瓦礫。部分燒焦、部分被挖掘開來的悲慘地面。

現在——似乎沒有任何人在。

「竟然不戰而逃,還真像你的作風啊——『喜悅』。」

主人面無表情地這麼說道,於是吹笛子的男人似乎有些開心地跳了起來。

「嗯!因為我是和平主義者嘛,如果能不動武來解決是最好的。我希望大家都能笑口常開,大家都能獲得幸福;為了這個理想,我願意做任何事喔?」

他的表情果然並非只有善意,我感覺到某種陰暗的思念——

但主人並不介意,他抬頭仰望吹笛子的男人,低聲說道了:

「不過就現場樣子來看,那理想似乎沒能達成啊?只有強烈的血腥、焦味、以及屍臭——在這場所裡面。感覺似乎是被某人破壞了結界,且慘遭蹂躪?難民全滅了嗎?」

「嗯……」

吹笛子的男人含糊帶過,看似愉快地仰望著世界。

「也沒那回事唷?雖然這裡遭到破壞是事實,但從結果來看,反倒可以說——更接近理想了也說不定?」

他浮現出開朗到讓人當真打寒顫的純粹笑容。

「說不定很快就會變成大家能夠笑著生活的世界羅——『虛無』?」

「敬謝不敏。」

主人果然還是看似惱怒地低喃著:

「……俺討厭笑。」

雖然我也不擅長笑——但我試著稍微想像了一下。沒有鬥爭、只有幸福,大家總是能笑口常開的世界。沒有不安也沒有煩惱,能夠只是健全地活下去的世界……

感覺好像是個瘋狂的世界——

或者可以說是彷佛天國一般,已經徹底完結,甚至讓人感到害怕的無聊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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