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無名的鳳凰 終章

「……以上是我們所掌握的關於這次事件的情況概要。絕大部分是從目前精神處於不安定狀態的空井伊依那兒聽來的傳聞,雖然有眾多欠缺統合性的部分,但就我們的調查能力而言,這已經是極限了。」

在古頃怪造高中暖氣開得過強的校長室里——宇宙木冰蜜將冰冷的視線移向以筆直固定的姿勢結束報告的蟻馬磁獄。

「辛苦你了,在這麼繁忙的時期麻煩你真是不好意思呢,蟻馬小弟。」

那是「鳳凰」所引發的事件迎向尾聲,包括事後處理總算告一段落的事件結束之後,整整過了一天的傍晚。時間是下午六點,放學後沒有社團活動的學生早已踏上歸途。由於鏈之島意外死亡,校內至今尚未穩定下來,學校要真正地恢複到以往的平穩,似乎還需要花點時間。

宇宙木透過蟻馬的報告掌握住事件概要,陷入片刻沉默來咀嚼內容。

「鳳凰」的消滅——這倒是無妨。但魔王現身的話,事情就沒這麼簡單了。明明不是無法預料的事情,但自己卻疏忽了這可能性。沒錯,伊依可是空井滅作的女兒,會把怪造魔王列為選項之一的想法也並非不可能。

呼——宇宙木低頭並嘆了口氣。「……真沒辦法。早知這樣,說不定『鳳凰』進行大屠殺的狀況還好一點。這下怪造學會本部肯定會有所行動——少說也會有哪個怪造學教授跑來要我說明吧。我實在很想避免和那群怪人碰面啊——」

「你說什麼?」蟻馬一臉疲憊的表情,對宇宙木的自言自語露出反應。

他向來筆挺工整的髮型和服裝也有些彈性疲乏。因為在「鳳凰」到達之前,他便被分派去指揮居民從「鳳凰」行進路線中會經過的城鎮逃難,之後又被派去進行地下鐵的交通封鎖,還有處理似乎是被大量怪造出來的「癲癇蜥蜴」等等,蟻馬其實在不為人知的地方大大活躍,也難怪他會感到疲憊了。

蟻馬不滿地發著牢騷:「校長,為什麼只有我必須被迫從事這些非法勞動?像是妖森或園日暮等等,閑著沒事做的教師應該多的是。」「因為我討厭你。」宇宙木若無其事地說道:「當然是因為我討厭你,這還用說。」

「……」

就連蟻馬——也是頭一次這麼直接了當地被他人表明厭惡感。但當他反應不過來而楞在原地時,宇宙木微微一笑並輕聲說道:「開玩笑的。我只是單純認為幫助伊依小妹是你的任務。」

「啊?」

這是怎麼回事?蟻馬不懂那意思。

的確,為了讓伊依全力對抗「鳳凰」,而在陰影處拚命準備好舞台的是蟻馬。甚至可以說他是一個人經歷了比伊依還要更慘烈的戰鬥。這倒無妨,也不算什麼。雖然沒有額外津貼的獎金可領,也沒有等同價值的報酬,鼓勵的話語也只有那麼一句,但蟻馬完全不在乎那些事。他在意的是——為什麼宇宙木要讓他做這些事情。放手讓學生冒著危險缺課並單獨行動,且和上級一位戰鬥的這種無謀之舉,她卻只是在旁靜觀其變,她真正的用意是?

蟻馬陷入沉思,於是宇宙木彷佛看穿他想法似地,露出冷冷的微笑:「我是想要確認——」

「咦?」

「那少女的才能。」

那是非常冰冷、比冰塊還要冷冽、讓這酷熱到極點的房間也能結凍般的犀利聲音。蟻馬吞了吞口水。

宇宙木用指尖敲敲桌子。

「如果她的才能連區區上級一位的怪造生物都收拾不了的話,就在這讓她毀滅,也是為了伊依小妹好。只不過——很遺憾地,她突破了這考驗。而且還是用上原本不被允許的魔王怪造。」宇宙木冷酷地乾笑幾聲,並摸了摸發質僵硬的頭髮:「她今後可會忙到沒時間睡了。就這層意義來說——我可是罪孽深重呢。提示她怪造學校會面臨廢校的危險,並轉告她執行部採取行動的話,『鳳凰』會被殺害的事實——讓她採取單獨行動的人是我。還有準備好她和『鳳凰』對決舞台的人也是我。我在不知不覺間締造出她不得不怪造魔王的命運。我真是個罪孽深重、無藥可救的女人對吧?」

宇宙木低喃一段落之後,深呼吸了口氣——接著將視線朝向房間死角,然後她用透徹的聲音宣告:「聽到了嗎?所有的責任都歸咎於我。就算弄錯對象,也不要對伊依小妹出手。如果你們為了阻止魔王復活而打算抹殺掉伊依小妹的話——我就只能賭上我最後的尊嚴和你們一戰了。」

對宇宙木和蟻馬而言,形同死角的房間陰影處——不知何時開始佇立在那裡的三個異物靜悄悄地現身了。彷佛是從黑暗中誕生一般,突然主張起自我存在的人影們,宛如瞬間移動似地突然佇立在那裡。

蟻馬不禁發出哀號。佇立在那裡的異物們根本沒有散發出人類氣息,那種歪斜扭曲——且將密度變濃的強烈人格所顯現出來的特殊存在感,讓他以為是有幽靈冒出來了。

「就算你盡全力一戰——」那沉靜的聲音,彷佛敲響音叉般地以一定頻率連綿不絕地回蕩著:「打贏我們的機率仍然不到兩成。」

那是個看起來像小學生,近乎原色的綠色頭髮相當醒目的少女。這世界在那冷淡的眼神中看來,說不定就像方程式一般。就連說話的時候,她的嘴唇也幾乎沒有動。最引人注目的是少女戴的巨大帽子。不——那東西不知能否歸類為帽子,不管怎麼看,那巨大球形的帽子都有少女上半身那麼大。雖然不知道裡面塞了些什麼,總之看起來頗厚重的。但少女仍舊維持著身體平衡且直挺挺地站著,並看著宇宙木,她甚至沒有牽動到像羽衣一般掛在肩膀和手臂上的長髮。

如同音叉的聲音鮮明且強烈地回蕩:「無謀的戰鬥等同自殺行為。自殺從審美觀來看既不美麗,從道義上來說也不值得驕傲,就宗教觀點來看更不是個會被稱讚的行為。因此,你應該避免去實行那種行為——久渡先提醒你,這是極為善意的忠告。」

「你還是一樣講話總要繞一大圈呢,副總長。」宇宙木一臉嫌惡的表情這麼低聲說道之後,用冰冷的眼神注視香菇頭少女,還有一聲不響地存在少女背後的兩個異物。

其中一人很奇特地全身覆蓋漆黑盔甲,完全沒有露出一分肌膚,身高也巨大地讓人必須抬頭仰望,只見眼神凜冽地閃爍。全身盔甲的巨人以筆直不動的姿勢叉著雙臂,從那手臂前端伸展出來的盔甲和同色的刀刃,讓他整體看來彷彿十字架一般。

蹲坐在盔甲男腳邊,一臉不耐煩地看著其他方向的是個年輕男人。他的腰際、背後和肩膀上三處掛著收納在鞘里的刀,那些刀的長度各不相同。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他為了保護頭部的鉢金和護手上用鮮紅色所描繪的「斬」字。

宇宙木面對這些看起來就相當可疑的人物也依然不為所動,她將散發著疲憊感的視線朝向位於他們中間,僅僅往前一步的香菇頭少女身上。

「高橋十和不動霧晴——召集的凈是些寡言的人呢,副總長,這是為了讓你自己的長舌給人深刻印象的選角嗎?」

「我以極為常識的判斷,決定刻意無視你的發言。」少女連眉毛也不挑地淡淡宣告。

「好久不見,我先禮貌性地跟你問候一下,宇宙木冰蜜。從去年的定期集會之後,彼此都忙碌地沒什麼機會碰面呢,偶爾也想在工作以外的機緣和你相會——我先把這類若無其事地透露出對你的親愛之情,試圖引起你善意回應的計畫性發言說在前頭。」

對於少女將表裡兩面全都道出來的語調,宇宙木嘆了口氣並將臉撇向一旁。

「可以的話,我想過著不用和像你們這樣個性強烈的人碰面的平穩人生。不過真的是好久不見了,久渡貴乃子——你的頭還是一樣巨大。我之前就想問那是什麼了,是想自嘲『大頭呆』的雙關語嗎?」

「我們也沒什麼多餘時間,要是有閑暇對你的無聊發言做出反應,希望能用那時間繼續進行話題,就這層積極的思考來看,容我無視你的發言。」

蟻馬還是頭一次看到明明打算無視,卻明確地說明理由的傢伙。他不知該對深不可測的異物們作何反應,只是不斷地交互看著兩方的臉。所幸被稱為久渡的少女似乎對蟻馬不感興趣,她只對著宇宙木說話。

「那麼——你知道我們今天像這樣在繁重的勤務中抽空來訪問這所學校的理由嗎?我說完這類只是確認而非質問的慣例發言之後,無論你的回答為何,久渡都會接著這麼說,當然,這是為了請你就你的學生怪造出魔王一事——儘管只是暫時性的怪造——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說明。」

「……」

就連宇宙木也懶得再抓她語病的樣子,對於久渡的說話方式,她沒有發任何牢騷地用清澈的聲音說道:

「那件事就和你們剛才站在那裡聽到的一樣——全部都是我的責任。原本我打算將空井滅作的女兒逼到絕境來測試她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