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界の斷章Ⅱ 第十章 祝福

「維斯柯王拉姆羅路殿下,星界軍元帥帝國公爵:雅斯幕芙拉閣下,碧絲塞魯伯爵:玖陸保爾殿下……」

禮儀官朗誦的參加者名單似乎永無止境。

一面聽他朗誦,阿布利阿魯·涅=多布萊斯克·帕留紐子爵·拉斐爾一面心想:如果現在庫琉布王宮發生事變的話,帝國大概為之會崩潰吧。

在這被稱為的庫琉布王宮一角,種植有眾多櫻花樹。雖然為了保持四季如春而調整過氣溫,但如果始終花開不敗,對櫻花樹來說未免過於操勞,所以開花周期設置為每月一次。

現在,正值櫻花盛開的時期。

拉斐爾位於離入口處最遠的飄浮壇上。從那裡向下俯瞰,被樹枝上花瓣所包圍簇擁的櫻花樹,就好似顏色鮮明的毒蘑菇般。

在下方的櫻花樹間,有群身披華服的人們。其中包括皇帝拉瑪珠陛下,皇太子巴路凱王為首的八位王侯,眾多貴族、星界軍的將領,宰相府的高官等。在拉庫法卡魯的所有帝國顯貴們,似乎都集中到了這座中。

而且,這還都是為了我……拉斐爾不禁感慨萬端。

今天是拉斐爾獲得修技館入學資格的慶祝日。

身為公主,十三年來始終位於眾人注視之中的她已經習慣這種生活了。現在如果不受關注反而會感到疑惑吧。從誕生之日起她就是特別的存在,在數位家臣們的精心照料下長大,一舉一動都備受矚目。作為皇室的一員如果稍有不合時宜的言行,就會被或是恭敬或是嚴厲地訓誡。

為她召開的祝賀宴會也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每逢生日,都會有許多人前來道賀……雖然對於小時候的她來說,比起高價的珍寶,最好的禮物莫過於被允許做自己想做的事。不過,現在拉斐爾已經清楚地認識到,為自己過生日不過是大家想聚會熱鬧一下的借口罷了。每次聚會皇宮都會變得生機勃勃。

然而,如此大規模的盛宴,在她的記憶中還沒有出現過。就算不是為了自己,庫琉布王宮中大概也從未迎接過如此眾多的客人吧。

這次祝宴召開前,庫琉布王家向各貴族世家鄭重其事地寄出了招待狀。但招待狀說到底不過是進入主會場的憑證,是否參加宴會則取決於收信人有無必要的意願。因此,似乎只有拉庫法卡魯的閑人們才會蜂擁前往庫琉布王宮。

庫琉布王宮中擁有無數庭園,不過幾乎都是些養著小動物或種著植物,偶爾兼做為食堂的小規模場地。能夠容納眾人的只有被總稱為的四處庭園。就和字面上的意思一樣,四處庭園的名字分別是春、夏、秋、冬。

光憑一座當然不可能容納下所有的客人,所以普通客人都在以外的中進餐。

按照預定,在祝宴結束之時,拉斐爾得去其他庭園,向客人們打個招呼。她因此有些鬱悶。沒有什麼問題。雖然並不喜歡那裡寂寥空曠的感覺,但還並不至於感到不快。問題是與,這兩處庭園的氣溫令她不適。對於把生活在適溫環境之中視為理所當然的阿布來說,不存在防寒、防暑之類的概念。在阿布看來,「熱」這個詞是用來形容高達數千乃至數萬度的恆星表面氣溫,而「冷」則是為了絕對三度的真空環境而存在的詞。這種意義上的所謂冷熱,穿著增壓服就可以克服。而要是四季變化的冷熱,他們則會選擇忍耐。拉斐爾最討厭的是,雖然也是個不令人愉快的環境,但至少還枝繁葉茂,而只是個堆滿水結晶的地方罷了。

如果公主擁有站在他人立場上思考問題的性格,也許會為那些不幸分配到的客人們感到同情吧。考慮到宛如睡眠咒語般羅列的貴賓名單在其他會場也正被實時轉播的話,就更值得為他們憐憫了,不,或者也許該羨慕吧。雖然在念完全體貴賓的名字前,拉斐爾必須紋絲不動;但其他苑中的客人們大概已經開始舉杯品酩了。庫琉布王家為了今天,準備了最豪華豐盛的佳肴。如果能夠品珍嘗味一番,即使背景音樂是禮儀官的朗誦聲,也可以輕易忍受吧。

然而,拉斐爾今年年僅十三歲,所以無論是同情還是羨慕都與她無緣。

不久後,讓人覺得永無盡頭的名單終於即將抵達終點。真正該同情的,或許是獨自一人完成了這項壯舉的禮儀官吧。

雖然現在還不容許客人們觸懷,但那位禮儀官卻接過酒懷抿了一小口、潤了潤嗓子,這是唯有禮儀官才擁有的特權。

「有請皇太子、帝國艦隊總司令巴路凱王·杜薩紐殿下為今晚的宴會祝詞」喘了口氣,禮儀官繼續宣告到。

拉斐爾多少感覺有些怪怪的。此刻帝都的標準時間還只是上午。不過,把召開宴席的時間視為晚上,是並不在意日夜有別的阿布的傳統。

在如此感慨的公主身旁,杜薩紐靜靜地站定後,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自己的兒子是如何如何地優秀。最後,他把手搭在公主的肩膀上說到,「然而,我的孩子卻還是落在了這隻雛鳥的身後。雖然庫琉布的公主要比巴路凱的幼君更優秀是個讓我難以接受的現實。但這世上如果偶爾沒有些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就未免太無趣了。歡迎加入星界軍,拉斐爾殿下。雖然很無奈,但我還是歡迎你」他總結道。

但祝辭並未就此結束。

安排祝辭順序的人是拉斐爾的父親庫琉布王。在得知了祝詞客人的人選後,公主心想這大概是父親老套的惡作劇吧。杜薩紐姑且不論,其他人選無一例外都是基於嘮叨啰嗦的標準挑選出來的。

身為皇室之人,拉斐爾在儀式之時,能夠披上無限忍耐力的鎧甲。不過,那說到底不過是偽裝之物。阿布利阿魯原本就是以沒耐心而聞名於世的,急性子才是他們一族的本質。

就在越來越難以抑制橫眉豎起的時候,祝辭終於落幕了。

「有請今晚的主角庫琉布第一公主帕留紐子爵·拉斐爾殿下向各位問候」禮儀官宣告到,感覺他的語調中似乎摻雜著些歡呼的成分。那當然是錯覺。禮儀官是職業感的集合體。他的聲音中不可能帶著主觀感受。那恐怕是拉斐爾自己的感情反映在自己腦海中,才會產生這種聽力的錯覺吧。

「感謝大家,今天為了我,特地聚集一堂」拉斐爾用的是慣例的開場白,她把對於參加者的謝意與今後的抱負一一道來。雖然在帝國顯貴面前演講對於普通人來說是件血壓升高的事,但對公主來說卻是小事一樁。至少要比像根木頭似的站著不動要輕鬆得多,而且如果因為這種事就會失去平靜的話,就不是一個合格的阿布利阿魯。

結束了苦練一宿無懈可擊的致詞後,拉斐爾的祖母拉瑪珠走上高台,人們隨即同時握起酒杯。

「為帝國」皇帝舉起酒杯,「為星界軍,還有為即將離巢雛鳥的未來!」

「光榮同在!」客人們齊聲乾杯到。

拉斐爾也帶著嚴肅的心情喝乾了酒懷。這杯蘋果酒中加有蜂蜜,以碳酸水調和。

阿布的體質對酒精的抗性很高,拉斐爾自然也並不例外。但這畢竟是她出生以來第一次接觸酒精,所以身體不禁開始變熱,頭也有些暈眩。

將主角遊街似的儀式終於結束,拉斐爾不得不步入宴席之中。說實話,現在她最想做的其實是躺倒在軟綿綿的床上,但餐宴的主角是不允許做出那種奢侈行為的。

拉斐爾從飄浮壇上走了下來。

剛剛走下階梯,一杯飲料就出現在面前。

跟隨庫琉布第一公主的侍女長絲羅奇亞手捧飄浮檸檬的溫潤桃子汁。

「今天你不用親自做這種事吧」拉斐爾說到。

從拉斐爾出生時起,絲羅奇亞就一直仕奉在公主身邊。對於就算出身高貴,也堅持親自養育子女的阿布來說,雖然沒有奶媽這種制度,但她的職責其實接近於奶媽。

不過,今天絲羅奇亞也是位尊重的客人。她是沒有爵位的士族——話雖如此,她也是一等勛爵士,如果不在這裡的話,也可以歸類為身份高貴的人士——在拉斐爾心中,比素未謀劃面的皇族,她的分量要高得多。

「這並不是工作,而是出於好意」絲羅奇亞微笑到,「因為您似乎很累」

「我看上去很累嗎?」

「不,殿下作為皇族的舉止並不大礙。但那樣其實很累人吧?」

「嗯」拉斐爾坦率地承認了,說了聲謝謝,接過杯子。隨後一飲而盡,是因為醉酒的關係嗎?總覺得喉嚨乾乾的。桃子汁並不熱,是讓舌頭感覺正好的溫度。喜歡的液體淌過喉嚨的同時,醉意一下子消退了。

「我會寂寞的」絲羅奇亞說到。

拉斐爾即將離開王宮,進入修技館。之後大概會成為星界軍的軍人馳騁於銀河之中吧。就算偶爾回來探親,再次成為王宮的居住者,大概也要在遙遠的未來。或者也許不會再次入住王宮也說不定。

「會寂寞的人是我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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