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嫉妒
保拉修伯國戴路庫特的傳統競技明球最考驗的是忍耐力。畢竟比起運動,等待的時間要遠遠多得多。
可是,就算如此。那也是一種運動競技,比賽之後自然會大汗淋漓。
林津特——出生時曾稱為津特林,雖然現在還有另一個真正的名字,但目前只使用這個名字——正在洗比賽後的沖水澡。雖然清潔身體還有更輕鬆的手段。但戴路庫特的人們更偏愛這種古典的方法。津特也同樣喜歡。他很喜歡那種緊貼身體的汗水被熱水一起帶走的快感。
「嘿,林津特」混雜在熱水沖洗聲中,響起一個聲音。
透過水蒸氣朝聲音的方向看去,在那裡的是馬贏塔古利斯。
塔古利斯雖然是同一個明球隊的同伴,但沒有交流的記憶。而且時而他會用帶有敵意的眼神看待自己。再者他現在打招呼的語調也感覺不到含有友好的成分。
「你,為什麼想成為阿布?」
「我才不想成為呢」津特坦誠地回答。首先,直到目前為止,他都從未動過想要成為阿布的念頭。其次,津特已經是阿布了,而且還是個貴族,所以並不存在成不成為的問題。
「撒謊」塔古利斯斷言。「那為什麼要去阿布的學校?」
「家長的命令」
「對家長惟命是從嗎?真是個可憐的傢伙」塔古利斯冷笑起來。
「這是不得已的事」津特反駁道,「我來這個行星時,還只有十歲」
「現在已經十六歲了吧?」
「那又怎麼樣?」
「是可以自立的年齡了喲」
「那你呢?」雖然沒什麼交往並不清楚,也不好說塔古利斯有沒有自立生活。但他應該與這支西布皮克明球隊的幾乎所有隊員一樣,都是戴路庫特傳統大家庭中的一員。
「別管我的事,現在說的是你」他獨斷道,「家長也真是蠢材。讓孩子成為阿布又有什麼好處?大概是覺得成為阿布就會過上好曰子吧。阿布人會照顧家長?真是想都沒法想的事」
對於津特來說戴路庫特是第二故鄉。不,就算說得更重要也不為過。在這塊地上世界中,他渡過了名為思春期的人生重要時期。在塔古利斯所說的『阿布學校』也就是阿布語言文化學院中,學生除了津特以外都是戴路庫特人。雖然教師中也有其他邦國的出身者,但數量極為稀少。在十歲就來到這個行星後,他是浸泡在戴路庫特文化中長大的。恐怕除了骨髓中心部分還殘留著馬汀的顏色外,其他部分已經與戴路庫特人別無二致了吧。
不過即便如此,對於土生土長戴路庫特人的思考方法還是有不習慣的地方。就比如塔古利斯話中隱藏的含義,養育孩子是為了防老。雖然老年福利制度並非不發達,而且各種意義上戴路庫特都要比並不富裕的馬汀社會強一些。然而,戴路庫特人似乎對照顧自己的不是家人而是政府一事引以為恥。
並且如果明明有子孫卻要進入公共養老院是最為人忌諱的。如果真是樣還不如沒有暮年的生活,抱有這種想法的人也相當多。
「我的父親,大概不想被自己的孩子照顧吧」津特說。
「所以說我不喜歡外來者」塔古利斯誇張地嘆氣道,「為什麼能說出那樣的胡話喲?」
「你們在鬧什麼喲?」庫德林湊了過來。
「沒鬧什麼」塔古利斯說,「只是提些問題」
「可是感覺很陰險呀,馬贏塔古利斯」
「你想怎麼看隨你的便,庫德林。也難怪你會誤解,都怪這個外來者,連正常的答話方式都不知道」
津特已經習慣了戴路庫特式的會話。當初剛剛到來這時,曾經不安地覺得,為什麼大家都要衝我發怒啊?現在已經明白這其實是普通的說話方式。不過,塔古利斯話中卻帶著險惡的用心。
「有話直說吧,馬贏塔古利斯」津特說,「你討厭外來者吧?不必藏著掖著」
「老實說,我也不太明白」塔古利斯訕笑道,「不管怎麼說我認識的外來者就只有你一個。所以分不出是討厭外來者呢,還是看你不順眼。也許其他的外來者是些不錯的傢伙呢」
「別撒謊了」德林插嘴道,「你討厭的是那些阿布學校的學生吧」
「一回事,我認識的阿布學校的學生也只有這傢伙了」
「喂,馬贏塔古利斯。想騙我的話,就先動動腦子吧。我還沒有天真到會輕信你那遲鈍腦袋中拉出來的謊言」
「這話可不能當成耳旁風呢」
「喂喂,要被當成耳旁風我還怎麼混?聽好了,在我腦中一角,有個用於存放類似回憶目錄的地方。翻開那裡的話,就會發現在這個新人加入之前,你就把阿布學校的那些傢伙當成敵人了。你可別說自己沒幹過敲詐勒索之類的事喲」
「我沒說!因為那事你也有份,我就是說謊也沒用」
「哦哦,那事我可記得清清楚楚喲」
「你也是同罪」
「你這腦袋被蟲蛀過蠢材。誰說不能從那些人身上弄錢的?我說的問題是你剛才說謊的事!」
「真意外,你還真袒護這傢伙呢」塔古利斯提高了嗓門。
「雖然你以前也會做些蠢事,但我就當你是還會尿床的小鬼,不與你斤斤計較。但現在還把智商不足歸咎於自己的年紀可就說不過去了。馬贏塔古利斯,這件事的問題在於你向我說謊了。就算再怎麼狡辯,就算林津特是我心中的戀人也好一生的仇敵也罷,你用自己好像圓圓蛆蟲般伸出的舌頭來誤導我這個事實都沒有任何改變」
「好吧」塔古利斯承認道,「我承認對那些在阿布學校上學的傢伙不爽。所以討厭林津特。那樣總行了吧?」
「你看吧,這下事情不就像豬鼻子那樣清楚暢通了嗎?」
「那麼,你別再插嘴了,庫德林」
「這是不可能的。你和這傢伙都是隊里的同伴。雖然大白天就親親熱熱很讓人為難,但要在比賽場上打架的話,就更讓人為難了。不是常說明球是團結的競技嗎?我可不想輸喲」
「那麼就把這傢伙從隊里趕出去」
「我又不是隊長怎麼做得到那種事?而且,西布皮克明球隊不會把隊員除名。直到二十歲為止,如果不是以自己的意願離開的話,就一直是隊員。你應該也是知道的」
「聽見了嗎?」塔古利斯說,「缺了你也沒有什麼問題」
這次庫德林沒有說話,他用尋問的眼神看著津特。
無論在哪裡都一樣啊——津特心中嘆息道。不說塔古利斯,就連在德林眼中也只能看到一個『在阿布學校上學的傢伙』。並且不湊巧的是,就算在阿布語言文化學校中津特也有被孤立的傾向。外來者的身份沒有任何改變,而且在學校中隱藏自己的身份是不可能的,對於那些以成為帝國國民為目標而努力學習的集團來說,與一個不要說是國民,就連士族也直接跳過一步蹬天的人和睦相處無疑相當困難。
其實我是帝國貴族。要是在這裡向他們明說的話,他們兩個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呢?——津特想道。
「為什麼要敵視阿布語言文化學校的學生?」津特問。
「那你又為什麼要加入街道的明球隊?」塔古利斯反問。「阿布學校中明球部至少還是有的吧?你不會是想說學校的明球部水平太低之類的吧?憑你的技術就算在我們隊中也得不到固定位置」
「先回答我的提問如何?你這骨頭」
「什麼?」塔古利斯不知所措道,「什麼意思?骨頭?誰不都有頭骨嗎?」
「是我家鄉的說法」津特回答。
「雖然不知道意思,但覺得你是在恥辱我」
「的確像是骨頭的反應呢」
「你找想碴嗎?」塔古利斯聳起肩膀。
「等等」德林笑著說,「我很中意骨頭這個詞」
「那是什麼啊?」
「好好想想。如果你的腦袋裡還有除了骨頭以外的東西,就應該能明白吧」
「現在明白了」塔古利斯好像鬆了口氣似的笑了。「確實是個有趣的詞,以後我也會試著用用的。先別管那個了,你剛才是在耍我吧?」
「你不也是在耍我嗎?」津特指出。「被耍了還能在這裡發笑的才是真正的骨頭」
塔古利斯嗤之以鼻。
「而且,我不打算離開。如果討厭與我一起練習的話,那你大可離開這裡,這並沒什麼問題」
老實說,其實津特對於西布皮克明球隊並沒有什麼執著。在學校因貴族身份而被排除在外,在這裡也因是阿布語言文化學校的學生而被區別對待。雖然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