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雷亞‧史坦菲爾德死去至今,已過了數年。
1931年的年末,大陸橫貫列車「飛翔禁酒坊號」的車長珂雷亞‧史坦菲爾德和同事一起遭到恐怖分子以削掉整張臉,如此殘酷至極的手法(具體方法不明)殺害──
至少在警方紀錄上是將此當成事實記錄著。
然而那具屍體其實是別人的身體,珂雷亞本人則是從偶然認識的女殺手那兒繼承姓名,如今仍以「斐利克斯‧沃肯」的身分活在世上。
據說斐利克斯原本是某位殺手的名字,那個男人在退休的同時,將自己的名字和住處──以及名聲、惡名這些屬於自己的「痕迹」全數轉讓給他人,十幾年來已有好幾名殺手輾轉繼承過。
但身為現任的斐利克斯,珂雷亞實在對那段故事沒有多大興趣。
原本便以殺手「葡萄酒」的身分名氣漸開的他,只覺得能夠轉換心情,得到新的「居所」很幸運而已。
可是,他認為沒有必要讓斐利克斯這個名字被太多人知道。
知道珂雷亞就是「葡萄酒」的人極為有限,今後「葡萄酒」也將繼續在地下社會以神秘殺手的身分活下去。
事情原本應該是這樣──
「你是斐利克斯‧沃肯對吧?」
在街上被全然陌生的說話聲叫住時,斐利克斯──珂雷亞帶著有些不悅的表情回頭。
他雖然跟費洛那群朋友強調過好幾次「我不叫珂雷亞,我是斐利克斯」,但是不用說,他當然沒有做出向朋友以外的人大聲宣傳自己名字的事情。
時間是1935年的年初。
即將在費洛的賭場引起騷動的半天前。
在改名不過數年,而且幾乎沒有做出引人矚目行動的這個時候,會有人看著自己叫「斐利克斯」,代表著這很有可能是某種糾紛的前兆。
儘管覺得麻煩,珂雷亞仍無所畏懼地望向聲音的主人。
結果──站在他眼前的果然是陌生男子。
正確來說,是「一群」陌生男子。
身穿深色西裝,看起來身強體壯的人們。
他們所有人都有著一副以散發威嚇氣勢為目的的外表,肌肉的形狀在緊繃的西裝下表露無遺。
「你認錯人了。再見。」
珂雷亞輕輕揮手,泰然自若地繼續前進。
可是,其中一名健壯男子緊抓住他的肩膀說:
「你應該明白,這不是能夠敷衍了事的情況吧?」
壯漢發出嗤笑這麼說。珂雷亞回頭道:
「你好像很清楚我的事情……」
他甩開壯漢的手,緩緩地將身子面向男子們。
「既然如此,你應該曉得臂力和威脅對我起不了作用吧?」
雖然並未特別語帶威脅,不過在珂雷亞看來,這已經是一種「警告」了。因為他認為,如果對方真的清楚自己的來歷,那麼應該明白強迫毫無意義。
如果男子們這時候願意改變態度,低頭道歉,那就姑且聽聽他們想說什麼好了。
珂雷亞原本如此打算,不料男子們卻選擇了一條更簡單的路。
「總之,你跟我們走就是了。」
起初抓住珂雷亞肩膀的男子口氣兇狠地說。
「可是我沒有被男人圍繞還沾沾自喜的興趣耶。你說跟你們走,是要去哪裡?」
「你沒有必要知道。」
男子們將注意力放在珂雷亞和四周,以及停在路邊的幾輛車上。
看樣子,他們似乎打算將他強拉上車。
「我可先聲明,你就算抵抗也沒有意義。」
「如果只做有意義的事情,那樣的人生未免太累了吧?」
珂雷亞輕嘆一聲後,對眼前的壯漢面露微笑。
同時以高速攻擊對方粗壯的腳踝。
這原本是一記威力輕微到不足以移動對方的掃堂腿,但珂雷亞同時在觸碰男子的左手中施力──不知力量是如何流動的,只見失去重心的壯漢以腰際為中心,整個人上下旋轉。
緊接著,才見到珂雷亞將右腿放上在半空中橫躺的壯漢側頭部──接著便往地面踩下。
「噗……嘎……」
旋轉急遽加速,壯漢的腦袋重重撞上地面。
瞧也不瞧一陣痙攣後昏厥的他,珂雷亞將視線轉向其他男子們。
「抱歉啊,因為你們好像不懂,那我就再說一遍吧,蠻力和威脅對我可行不通喔。」
見到男子們點頭回應自己的話,珂雷亞又繼續說。
「既然到頭來先出手的人是我,我就稍微讓步,饒你們一命好了。不過,我勸你們還是在受傷之前先回去比較好。」
「……!」
健壯男子們在短短一瞬間領悟到一件事。
他們早就耳聞眼前的男人不管殺人還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然而他剛才的舉動──沒有讓使出掃堂腿的右腿落地就直接往上一抬,朝還在空中的男子頭部踩下,此舉實在異於常人。
所有人屏氣凝神,自然而然地將意識朝向自己懷中。
正當他們起了是否該伸手取出藏於該處的手槍的念頭時,他們的目標「萬事通斐利克斯」搶先開口:
「啊~我先把話說在前頭,你們如果要用槍,那我就無法手下留情嘍。呃,其實要手下留情也是辦得到啦,但那樣太麻煩了。」
聽了這番話,男子們同時停下正準備伸向懷中的手。
因為他們從傻笑說道的斐利克斯話中,感應到有一股漆黑濃烈的「殺氣」在蠢動。
見到男子們開始冒冷汗,萬事通微微聳了聳肩,接著便將視線轉向車子。
然後,在車窗玻璃後看見好幾道影子的斐利克斯,朝那邊伸手並往上彎曲食指,要車裡的人們過來。
「喂~出來啦。你們應該不希望我在這種地方殺死你們的寶貝手下吧?」
珂雷亞做出挑釁行為的幾秒鐘後,車子有了動靜。
幾車輛的其中一輛──
其后座的車門開啟,一個男人從中現身。
他的頭髮雖有大半摻雜著白髮,但如果只看臉,看起來倒沒那麼蒼老。
男人配戴著像是搭飛機時會戴的防風眼鏡,一下車便以手勢指示壯漢們退下。
壯漢們連忙開始退往路邊時,珂雷亞注意到一個怪異的地方。
──沒有人耶。
雖說他原本就走在稍微遠離曼哈頓市中心,人潮較少的道路上,但是路上卻完全見不到任何一般人。
在他被人叫住之前,路上應該還有一些行人才對,可是現在周圍幾乎沒有一般人的身影。
照理說,他應該為此感到毛骨悚然而畏縮,珂雷亞卻絲毫不為所動。
──原來如此。看來這群人想必是不只在自己勢力內,連在外頭也有辦法趕人清場的角色。
既然能夠做到這一點,那不是政府相關人士,就是大型黑手黨組織了。
一面考慮各種可能性,珂雷亞對眼前的白髮男子開口:
「嗨,你就是這些傢伙的老大嗎?」
結果,只見白髮男子將原本駝背的身體向後一挺,讓脊椎發出「啪嘰啪嘰」的聲響,調整姿勢:
「我是老大?沒有這回事,我只是區區的中堅幹部啦,斐利克斯‧沃肯。」
「你認錯人了。我們應該沒見過面吧?你為什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是認識你的人告訴我的。」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很抱歉我撒了謊,我就是斐利克斯‧沃肯。因為我不是很喜歡那些傢伙的態度,所以就打倒了其中一人。」
珂雷亞【斐利克斯】的口氣忽然變得客氣起來,還意外乾脆地道歉。對此,白髮男子一時不知如何回話,猶豫一會兒後才清清嗓子開口:
「原來如此。真不知該說你這個人是騙子還是坦率。不管怎樣,我很榮幸見到你,萬事通斐利克斯。」
珂雷亞對著那樣的白髮男子面露無畏的笑容,態度恭敬地說:
「不客氣,我也很榮幸見到您,魯諾拉達家族的偉大首領,巴爾托羅‧魯諾拉達先生。」
「……」
「……」「……」「……」
聽完珂雷亞的發言,白髮男子和退到後面的壯漢們面面相覷,沉默不語。
現場氣氛凝結幾次呼吸之後,白髮男子一臉困擾地回答:
「不……我不是巴爾托羅先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