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1932-Summer man in the killer 第九章 在雨中馬克•威爾門斯燃起了血染的殺意

唰唰、唰唰、唰唰地——

雨水不帶任何猶豫改寫了城市的顏色。

雨滴將夜晚的黑暗塗上一層更加冰冷的灰色,即使如此,卡爾和少年仍站在路中央一動不動。

雖說時值悶熱的盛夏,但在晚上淋雨卻也並不愉快。

然而,這種不快感已經從二人之間完全消失了。

一邊,是年近中年的新聞記者。

一邊,是看似還不滿15歲的少年。

與這樣的二人毫不協調的絕對緊張感充盈在他們之間。

讓造成這種局面的——就是從少年手中延伸出的,短短的赤黑色銀線。

那是刃長僅有10厘米的——碎冰錐。

那就是束縛著兩人動作的明確的鎖鏈。

兩人的存在都快消失在雨聲中的時候——最早打破沉默的是新聞記者那一方。

「……碎冰錐•湯普森的真實身份……」

少年身上沒有殺氣。

然而,他卻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眼中露出小孩子不該有的靜謐之色,只是沉默地聽著即是新聞記者又是情報人員的卡爾的話。

「你想說……你就是嗎?」

「是的。」

「……」

難以置信。

普通的新聞記者也許會這麼回答吧。

直覺敏銳的記者也許能從少年的目光中感知到他的確就是「本人」吧。

不過,卡爾的情況與他們不一樣。

因為他已經獲得了犯人可能是小孩的情報。

被認為是最初一擊的傷痕——

全都是從下朝上刺出的。就算是第一處傷痕在心臟也不例外,因此也有人提出犯人是不是只能用碎冰錐從下往上刺出的意見。

再加上,嫌疑人中還包括以格拉罕為首的少年集團,也有人認為他們通過讓身材矮小的成員裝成小孩子來接近被害者——

也有傳聞說他們真的指使小孩子犯下了這樣的罪行。

卡爾不僅掌握了這條本來只有警察知道的情報,還獲得了其他的情報。

那就是——只有DD新聞社和一小部分人知道的,被害者們的共通點。

「……你難道是……」

雨中,卡爾目不轉睛地看著少年,問道:

「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馬克……馬克•威爾門斯。」

「果然……你就是波拉•威爾門斯的兒子啊。」

「……」

聽到這個名字,少年的眼中一瞬間亮起了光芒。

「您認識……我媽媽嗎?」

「……果然是嗎。雖然我也想過這種可能性——但自己起了這麼一個誇張的名字,還真不希望碎冰錐•湯普森是你這樣的孩子啊……」

「……請回答我。」

「……光是回答我知道倒是不難……但我反過來想要問你。你……知道自己的母親在這座城市裡是做什麼的嗎?」

聽了他用沉重語調提出的問題,少年沉默了一會兒——

眼睛裡再次浮現出陰沉的顏色,神色淡然地說道:

「媽媽是個妓女。不過——那只是她表面上的身份。」

也許這是他自己也不願回想起的記憶,語氣中帶著一些不屑:

「塞拉德•奎茲……我只知道她聽從這個男人的指示,做了一些什麼事。」

「……」

「然後——他們……他們把媽媽殺了。」

1930年 11月

起端是響起的門鈴聲。

聽到時隔數月再次響起的門鈴聲,少年以為有「客人來訪」,為了幫母親做一點兒事,他正準備自己去開門。

然而,母親波拉的手卻拉住了他的手,捂住了他的嘴。

那是溫柔卻又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著的雙手。

母親立刻把少年藏進衣櫥,只說了一句「無論發生什麼——都絕對不要出聲哦。」之後就把衣櫥門關上了。

說這話時的母親露出了和平常一樣的笑容,因此馬克也沒有產生什麼警戒與恐懼,只想要遵守媽媽的囑咐——他也露出微笑用力地點了點頭。

這麼做既正確,也是一個錯誤。

就結果而言,一直藏身在衣櫥里的少年得以存活。

然而,同時——少年失去了母親。

男人們的聲音消失後,少年仍繼續等待著始終沒有出現的母親。

到底要在衣櫥里躲到什麼時候呢?

少年心中無數次重複這種連自己都無法騙過的借口。

為了壓抑從聽到男人們緊張聲音的瞬間起——就在心中爆炸式擴散開的不安。

他害怕一旦認可了這種不安,不安就將成為現實向自己襲來。

不過,事與願違——

不管少年如何想要欺騙自己,現實還是毫不留情地朝他襲去。

天亮了,母親還是沒有出現。

太陽再次落山後仍沒出現。

太陽再一次升起母親依舊沒有出現。

找到在衣櫥里藏了整整兩天的少年的是——公寓房東帶來的大批警官。

被人從衣櫥里拖出的少年得知的是——

在哈得遜河畔,發現了母親的遺體這一事實而已。

然後,時間回到現在——

「變成青白色的母親的身體,非常的美麗。」

少年的眼眸非常黯淡,卻又帶著一種安詳的顏色。

「除了身上有著無數的小孔,而那些孔全部都燒焦了以外。」

從河中撈起的屍體,明顯受到了某人的虐待——或者說是留下了許多遭到酷刑後的傷痕更為恰當。

鮮明地、血淋淋地將奪走生命的過程刻在屍體上,像是要專門展示給觀察者看似地。

指認屍體那天也在下雨。

而數日後,某家大型報社將這一事件簡單歸結為《毒品交易引起的糾紛》時,那一天仍像今天一樣下著雨。

少年不相信母親會涉足毒品交易。

然而,卻出現了數個目擊者讓警察深信不疑,而報社也大肆報道了此事。

就像是為了遮掩無法找出真正兇手的事實,只能將身為被害者的她當做祭品給獻了出去一樣。

不知對少年曾經的經歷了解到什麼程度——

卡爾靜靜地垂下眼帘,淡淡說道:

「……我知道那篇報道。」

「欸……除那家報社外基本沒有其他地方報道過,沒想到您居然知道。」

「……湊巧知道點。」

——還是別說過去自己曾在那家報社工作比較好吧。

——也別說自己認識寫那篇報道的記者吧。

為了掩飾自己內心的想法,卡爾仍沒有抬起眼睛,只默默地聽著少年的話。

「那時候也在下雨。和現在下著的雨沒有任何區別的,尋常的雨。」

少年將手中的碎冰錐飛快地轉了一圈,朝著無法動彈的新聞記者邁了一步。

仍然沒有感到殺氣。

新聞記者試圖讓少年放下碎冰錐,非常自然地開口問道:

「總之,你難道不能把那個危險的東西收起來嗎?」

然而少年卻在沉默了一瞬間後吐出了抱歉的話語:

「……對不起。」

「是嗎。」

「如果放下它,好像……我就沒有覺悟繼續說下去了。似乎我將不再是我自己一般。」

少年的目光如同淤積的湖水一般黯淡無神。

卡爾常年做新聞記者累積下來的經驗告訴他這個毋庸置疑的事實。

至少,那絕不是正常的眼神。說不定下一秒就可能一邊胡言亂語一邊揮起碎冰錐,可以說他甚至比昨天會面的格拉罕帶領的少年團伙更危險。

然而,即使是這樣——卡爾仍選擇繼續聽他講下去。

這純粹是出於對「碎冰錐•湯普森」的興趣嗎?

是出於作為「碎冰錐•湯普森」命名者感到的責任嗎?

抑或是——從少年的自白中感到了有什麼不對勁呢——

總之,卡爾沒有避開雨滴和少年的視線,獨自一人面對著冰冷的空氣。

「你尋找塞拉德的理由——我已經明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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