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1931 臨時急行篇Another Junk Railroad 第三章 既快樂又悲傷的世界

數日後紐約某處碼頭廢工廠

「啊啊……悲哀啊……讓我們來說點非常非常悲哀的事吧。」

在哈得孫河岸邊修建的,現在已經被遺棄了的造型簡單的廢工廠。

其周圍人煙稀少,比起繁華的大道,幾乎讓人產生這不是在紐約的錯覺。

受到經濟恐慌的影響倒閉的工廠里感覺不到過去強有力的躍動感,不能像失業者們那樣去尋找新工作的建築物,只能靜靜地等著腐朽。

這個時代,社會表面舞台的景氣一落千丈,社會陰暗面的勢力卻越來越強。而兩邊的舞台都拋在身後的東西,只能變成暗淡的灰色被人漸漸遺忘。

這個工廠也是那種灰色中的一角。

而,在這裡聚集的人們,自然也是不屬於任何一個社會的灰色人類。

在散發著普通人絕不會想要靠近的氣氛的建築物里,有多個明顯就不是一般人的人影蠢蠢欲動。

「只要扯上了關係,任何人都會變得悲哀的事。想哭的話就趁現在吧。」

在昏暗的工廠里顯出一個有些奇妙的人影,那是一個把汽油桶當椅子坐著的男人。

他看上去大概二十歲左右吧。光看那身藍色的工作服的話,會認為他是這間工廠的工人吧。

然而,那種藍色比起一般工作服的藍色鮮艷得多,走在街上一定十分引人注目。

而且,真正奇特的並不是顏色,而是男人手上把弄著的東西。

那是一把用來擰螺絲的活絡扳手。

只聽名字的話,大家會覺得穿工作裝的男人拿著它沒有任何問題——但有兩處異常。

第一處是,他手中的扳手的大小。

絕算不上大個子的男人手中握著的那把銀色的棒子,怎麼看都比小孩的手臂還長,與其稱之為勞動工具,倒不如說更像是中世紀歐洲戰士用的釘頭槌。

而另一處則是——

本該閃著銀光的扳手表面上沾滿了紅色的血跡,顯得黯淡無光。

雖然乍一看去,這個青年顯得非常的溫柔和善。但是讓人想不到的卻是他有著一身結實的肌肉,閃著光芒的金髮垂在他的額前,在下面半睜著一雙惺忪的眼睛,讓人印象深刻。

如果只是看到他那有光澤的金髮和白皙的皮膚,或許可以說他是一個翩翩美青年,但是,在他眼睛裡充滿了昏暗的眼神,讓人一看到,就會泛起陣陣不安。

他兩手不停轉動那巨大而扭曲的扳手,朝著面前的少年少女們靜靜地說道:

「有人說人類是在悲傷中成長,在快樂平穩中謳歌生活的生物。然而,我並沒有繼續成長的打算。」

男人停下轉得飛快的扳手,輕鬆地從汽油桶上跳了下來。

「既然如此,為什麼我非得說這麼悲哀的話不可呢?讓我繼續成長到底有何目的?想要帶我到哪裡去?明明我只想在平穩中謳歌生活然後墮落下去而已!」

男人繞著圈子發著牢騷,雙手繼續把弄著扳手。

「最早要說的悲哀的事是,托迪在賭場出老千,結果雙手手指全被折斷住進了醫院。」

男人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把手中的扳手高高地拋到半空。

扳手高速地轉動著落下。隨著啪嗒一聲清脆的響聲,男人輕輕鬆鬆地接住了那把大概有五千克重的鐵棒。

「那個叫做菲洛的幹部小鬼,長了一張可愛的臉,做的事還真夠殘忍的。不如乾脆把他殺掉更舒暢啊……不過等等,如果托迪死了我會很傷心一點也不舒暢啊?這到底是怎樣的矛盾啊……啊,光是這個矛盾就讓我無比悲哀啊!」

拋起來又接住,拋起來又接住,男人不停重複這一旦擊中頭部必定重傷無疑的雜耍,開始談論起另一個話題:

「接下來要說的悲哀的事是,我正開著車,突然從旅館窗戶掉下一個煙灰缸深深扎進了我的車裡……那可是福特的最新款哦?它奇蹟般地還可以繼續運行,簡直讓我不由得要向福特車的結實程度致敬。但即使是這樣仍然不能改變它悲哀的本質。」

啪嗒、啪嗒。

他拋起扳手的間隔漸漸地縮短了。

與此同時,扳手轉動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本想衝進旅館揍那個混蛋一通的,但聽說那個旅館是魯諾拉塔家族的地盤。畢竟以那麼大的黑手黨組織為敵也太麻煩了。」

啪嗒,啪嗒。

「接下來,還有一件事。」

啪嗒、啪嗒、啪、啪。

「聽說史密斯老爺跟甘道爾的幹部打了一場,結果面骨骨折住進了醫院……可惡,老爺本來和我約好,要從他放在懷裡那幾十把槍里選幾把送給我的,這下全泡湯了。」

啪啪啪啪啪啪

「而且……最最最悲哀的事啊……就是拉德大哥受了重傷被警察逮捕了的事!到底發生了什麼!拉德大哥被警察逮捕還不算什麼,我竟然聽說他是被人從列車上推下去的!」

扳手的速度達到了頂峰,看起來好像是半透明的圓盤在空中飛舞一般。

「這個」

「世界上」

「居然有」

「這樣的傢伙存在嗎!?」

「能讓拉德大哥」

「受重傷的傢伙!」

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扳手的轉動達到最高速的時候,男人不再把它拋到半空,而是像在玩棒操一般兩手交替著轉動著它。

「本來計畫等他來了紐約,我們一起到處去玩的……拉德大哥把人打個稀巴爛,我把東西打個稀巴爛!只是想想就興奮得無法入眠,結果竟只是南柯一夢,怎麼會這麼諷刺!?真是悲哀的事啊。啊啊,啊啊,悲哀的事啊!讓我說這麼悲哀的事,神到底想幹嘛!這個世界到底想幹嘛!該死!悲哀啊,實在是悲哀啊!感覺被這個世界看扁了真是悲哀啊悲哀啊悲哀啊悲哀啊悲哀啊悲哀啊悲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咕啊啊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原本冷靜的男人的叫聲達到頂峰的瞬間。

突然響起一聲轟雷一般的巨響,前不久他還坐在上面的汽油桶扭曲成一個奇怪的形狀,飛舞在空中。

周圍站著的人都不由得打著哆嗦,慢慢明白了到底發生了什麼。那其實是非常單純的事,是他在用扳手猛地敲擊汽油桶。只是這樣而已。

然而,雖說是空桶,但也有幾十公斤重的汽油桶就像是壓扁的紙盒一樣高高地飛起。如果那種破壞力是朝著自己而來,絕不可能還能生存下去吧。

在工廠里的幾個人不停顫抖著,戰戰兢兢地望向製造這場破壞的人——在他們中心的——格拉罕·斯佩克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格拉罕緊緊握住扳手,發出如同呻吟般的吼叫,他的叫聲漸漸改變了聲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真痛快!」

方才他還是一副面無表情冷若冰霜的樣子,現在卻露出一副剛抽中大獎般喜氣洋洋的表情,輕快地揮舞著手中拿著的扳手。

「那麼,來說快樂的事吧!就來說說快樂的事吧!想笑的話就趁現在!」

他的語氣基本沒有變,但情緒卻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人生非常快樂!試試把這句話每天說上一萬遍吧!肯定會頭腦不正常真的忘記所有的苦痛的!OKOKOKOK,成功渡過了悲傷的苦海現在我進化到更高一層的舞台上啦!獲得了新的力量!實在是太棒了!對吧,你們也怎麼想吧?」

雖然他的話跟之前的完全矛盾,但周圍的人影卻只能同時點頭稱是。

格拉罕·斯佩克特。芝加哥出身,曾經是汽車工廠的工人。

他在芝加哥的時候曾在盧梭家族手下跑腿兒,工廠倒閉之後就來到了紐約。

他把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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