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1933(上) The Slash~陰天之後的腥風血雨~ 序幕

咔咔,嚓嚓,咔嚓咔嚓

少年的手中,剪刀在舞動著。

瘋狂的。

狂妄的。

1925年9月紐約某地

我雖然還是個孩子,但是今天卻絕不是以孩子的身份來到這裡的。

這個啊,我明白。這個我很明白。

還殘留著悶熱夏天氣息的秋日下午。

並不寬大的店鋪里,響起兩個完全不同的聲音。

在被染上顏色的櫃檯上放著大型收款機。木頭的質感讓人覺得很笨重,到處的劃痕怎麼看都覺得很便宜的樣子。隔著那個櫃檯,兩個人對峙著。

嗯,那個,還是之前的事,希望你還錢。

眼睛細長的少年用大人的口氣說著。

啊,嗯。少爺!那個,啊,即使你是店主的話,也還不出錢的呀。

比少年將近大了三倍歲數的中年男人,故意做出謙卑的樣子。他穿著完全感覺不到季節變化的西裝背心,冒著冷汗低三下四地陪著笑臉。

少年則穿著不合季節的衣服,剛是初秋而已,他卻穿著防水的軍用大衣,戴著灰色的帽子。

看著中年男人求饒的笑臉,少年始終冷淡地說著。

只是2025美元50美分而已,怎麼就還不了?而且比約定期限晚了23天14小時34分19秒,要是你家店鋪的鐘錶還準的話。

一口氣說完這些話,少年用銳利的目光看向中年人,沉默著。

中年人表情也很不愉快地低著頭,周圍只剩下屋子裡鐘錶在

走動的聲音。

叮噹叮噹

叮噹叮叮噹叮叮噹叮噹叮噹

一下一下,鐘擺的聲音不斷響著,交織在一起,感覺很吵鬧。

略顯昏暗的空間里,擺放著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鐘錶。一目

瞭然,這家店的主人是做鐘錶生意的,但是鐘錶的種類怎麼也談

不上多。幾乎在每家每產都能看見的,沒有任何裝飾的茶色立鍾。

無論看哪一個都沒有其他的明顯特徵,一定要說的話就是大

小的區別了,就只有這點而已。

清一色的茶色立鍾店裡,少年拉庫岡多魯走近一步繼續剛才的談話。

從你的態度來看,雖說討厭,但我也能明白你沒有錢了,那麼,你打算怎麼辦?

雖然理解店主沒錢,但卻絕不同情。

被少年毫不同情的目光盯.著,店主明顯地抖了一下。

被眼前少年的氣勢所壓倒,店主冒著冷汗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

是,哈哈。那個那個

首先。

拉庫.岡多魯根本不聽店主想要辯解什麼,只是冷冷地說出了他的提案。

雖說是2000美元,但也只是銀行職員2個月的工資而已。賣你這家店的話,不僅能還錢,還能剩很多吧?假如這些鐘錶也能處理掉就好了,但就是因為賣不出去才還不了錢吧?那樣的話,這些鐘錶也就沒什麼價值了,那就只算地租費的話

等等一下,少爺!

那個,可以不要再叫我少爺嗎?

對著不高興地眯起眼睛的拉庫,店主搖搖頭喋喋不休地說著。

啊,那太對不起了,少岡多魯先生!那個,等、等一下!這個店也是我的家,要是把它賣了,我就沒地方住了。

你認真考慮過我的問題了嗎?你向我們這種人借錢,你認為你這樣的理由行得通嗎?你覺得我們這種被你們市民稱為黑手黨的人,會去理會債務者露宿街頭的事情嗎?

岡多魯家族裡最年輕的幹部拉庫,從心底覺得不可理解,突然把臉靠近了店主。他的眼睛裡沒有絲毫稚氣,充滿銳利冷淡的光芒。

岡多魯家族。

曼哈頓島上有個勢力範圍不算大的小組織。雖然人數與勢力範圍並不是很顯眼,但在其他方面卻並不輸於黑手黨這個稱呼,因此在周圍的組織中也佔有了一席之地。

組織平常由拉庫的兩個哥哥克斯和貝魯加掌管。拉庫因為還年幼,在組織里還是末席幹部。雖然年少,但卻已經無數次潛入過修羅場,眼睛裡早已沒有任何迷惘。如果在這裡有誰說出有辱組織的話,那少年肯定會對店主做出什麼恐怖的事情來的。

面對成長於社會底層的少年,店主不由自主地縮了下身體,但還是繼續說道:

不,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並不是說你們冷血無情!我、我從來沒有天真地想過可以不還錢。

接著,店主說出的話卻出乎拉庫意料之外。

所、所以,不足的部分,用身體來還?

拉庫一時間沒明白店主想要說什麼,慢慢地眨了眨眼睛。

店主看到了少年的疑惑,急忙解釋說:

啊,不、不要誤會。我並不是說這個年紀還想做男妓什麼的。你看,不是說岡多魯先生那裡正在召集人手嗎?

不管怎麼樣,要你做我們成員這樣的事,聽起來太可笑了。

這句話雖然失禮,但也沒說錯,店主也承認這一點。

您說的沒錯,我知道像我這樣的老骨頭一點價值都沒有。不過,我想賣的是我的兒子,是我的兒子。

嗯?

聽了店主的話,拉庫的表情不再平靜,他根本不能理解對方在說什麼,獃獃地愣在那裡。不過拉庫馬上反應過來自己現在的表情有多愚鈍,剛要開口詢問。

店主並沒有注意到拉庫的表情變化,轉身向店內大喊了一聲。

吉克,吉克。

聽到跟自己相像的名字,拉庫看向店內的門。接著,他注意到,從擺滿鐘錶的過道里傳來了別的聲音。

咔嚓

咔嚓

尖銳的金屬與金屬摩擦的聲音。

拉庫馬上想到了這是什麼聲音。與此同時,他馬上又疑惑起為什麼鐘錶店裡會有這樣的聲音。

隨著咔嚓聲漸近,過道最裡面出現了一小塊銀色的東西。

什麼事啊?爸爸!

進來的少年乎拿一把剪刀。沒有任何錶情,兩手拿著銀色的裁縫用剪刀,就那樣不停地一張一台,發出咔嚓聲只是做著這樣的事情。

少年給拉庫的第一印象,僅僅就是這些而已。

陽光照不到的店內的黑暗當中,只有少年手裡的剪刀閃閃發光,給人一種少年的手和身體都被剪刀操縱的錯覺。

現在拉庫的視線並不在這個比自己小2、3歲的少年身上,而是盯著少年手裡的那把銀色剪刀。

嗯?有客人?

跟剪刀的銳利完全不合的,似乎能融化在空氣里似的悠閑的口氣。

聽到少年的聲音,拉庫把視線移到少年的臉上。瘦弱的身體,從外表看不出有沒有力氣,善意的表情,眼睛眯成一條線似的在那笑嘻嘻地站著。除此之外沒有什麼明顯的特徵,果然最引人矚目的還是他手裡的那把剪刀。用一句話來形容的話,剪刀才是他本身,而身體不過是附帶品而已少年就是給人這樣的感覺。

嗯,您好!

稍微拉長的語調,讓少年顯出比年紀更小的稚嫩,再跟他手裡的剪刀想到一起的話,讓人還真覺是得有些古怪。

那個店主?

是,岡多魯先生!這是我的兒子吉克。這傢伙手裡總是拿著各種各樣的器具,我想肯定會對您有用的。所以,作為交換,請把他帶回去吧。

說什麼愚蠢的

如果是平常的話,拉庫肯定會覺得對方在玩弄自己而大發雷霆吧,但是此時卻沒有生氣。

雖然也有些因為店主出乎意料的話而不知所措,但是比起這個,他更對眼前的這個叫吉克的少年感興趣。

更正確的說,是對吉克手裡的剪刀感興趣。

拉庫雖然沒說答應帶走吉克,但是從他的態度上看肯定是接受了。店主又恢複了神采,高興地說道:

嗯,那個,借錢的時候不是說過了,萬一還不了的時候,即使賣了家人也會還錢的。

那只是場面話吧

總之,請先用一天試試看吧!要是還不行的話,我也是男人,就是賣了這家店,賣了這塊地也會還清這筆債的。

是不是想得太美了?

拉庫走出鐘錶店,放鬆肩膀嘟噥著。口氣里已沒有剛才的大人般的口吻,而是跟年齡相符的口氣。

天空中籠罩著厚厚的雲層,馬上就要下雨了。店外是大街,在街的那頭,可以看見支撐著曼哈頓大橋的塔。雖是1905年完成的新橋,但從細微處依然可以看出其悠久的歷史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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