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東西南北交通發達的帕爾斯國內,存在著被當作中轉站的出乎意料的熱鬧的街道。通常位於大街和大街中間,旅人在那裡卸下行裝,住宿或是進行長途跋涉的準備。
魯吉·奇里塞就是那樣的一條街道。名字是「紅色僧院」的意思,據說那是一所在很久很久以前夏姆席德聖賢王統治期間,用紅色的砂石建造的寺院,不過到現在山丘之上只剩下廢墟了。
山丘下面有一條街。從街道向北走大約五天的話,能夠進入戴拉姆地區,到達達爾邦內海的海岸。向南走大約五天的話,能夠到達大陸公路的要所蘇聯馬尼亞的街道。就是這麼一個位置。
也就是說,戴拉姆地區的產物,和從達爾邦內海的己方的國家那裡進口來的商品,都要經過魯吉·奇里塞聚集到蘇聯馬尼亞那裡去。再從蘇聯馬尼亞向四面八方延伸著的道路上,向王都葉克巴達那、向海港都市基蘭、經由培沙華爾向辛德拉國,運送著人力和物資。
因此,只要在蘇聯馬尼亞待機的話,就會從北方送來人力和物資,但機敏的商人們之中,也有為了搶在同行前面下手而早早出發的人。北上來到魯吉·奇里塞的話,就可以比在蘇聯馬尼亞待機早五天,得到期望中的商品。
那樣一來,作為一條充其量只有五千人口的街道,魯吉·奇里塞可以說是十分熱鬧,異鄉人的往來很多。的、市場很大,那周圍還有很多商隊住宿著。大家都在用阿魯亞姆語很好地溝通著,不只是人類,馬和駱駝,牛和羊,還有家畜的鳴叫聲也在吵吵嚷嚷著。
這是位於帕爾斯國內陸部分較深的地區,很少受到戰火的影響。四年前的春季,有兩千名左右的魯西達尼亞蠻族人來到這裡進行過一番掠奪,但短時間內便銷聲匿跡了。之後一直到現在都十分和平,為了防守治安的士兵也不過只有百人。
帕爾斯歷三二五年,七月半。
有一個身材矮小的年輕男子,為了選擇在涼爽的樹蔭下趕路而走在了魯吉·奇里塞的路上。白色的帽子上有一個藍色的冒頂。他就是這條街的役人,卡塞姆。
役人可是很忙的。抓捕盜賊啦,管理牢獄啦,修復損壞的橋樑啦,有著各種各樣的工作。卡塞姆最忙的,是調查街道的人口和家畜數量,還有旅人的數量。因為這些調查如果不正確的話,人頭稅、通行稅和交易稅就都不能收取了。
「商隊留宿的叫那達恩的傢伙,一定在留宿客人的人數上弄虛作假了。因為不管怎麼樣,那個傢伙把上個月住在這裡的一對雙胞胎客人,騙我說只有一個人。哼,想騙我卡塞姆大人,怎麼可能讓你得逞?」
他一邊自言自語著,一邊掏出白色的手絹擦著汗。
「就算是這樣,在花之都葉克巴達那長大的我,為什麼非要在這種你農村裡,想方設法地向那些小混蛋收取那麼一點稅款不可呢?啊,真想早點回到王都啊!伯父什麼時候才會請我回去啊?」
被他稱為伯父的人,正是帕爾斯國的宰相魯項。雖然這麼說,但卡塞姆並不能說是魯項的外甥。他是魯項妻子的哥哥的第二任妻子的父親的弟弟的兒子,不過他把中間這些都省去了,直接稱呼起了「伯父」。
穩健質樸的魯項,也不記得有這樣的一個外甥,所以被拜託就職問題時很為難。總之最後決定就是找個地方讓他做些實務,積累功績,踏踏實實工作幾年後再回到王宮裡面做事吧。
那之後一年,儘管卡塞姆出人意料地認真度過著役人生活,可他自己所感受到的,就是每天從這些小惡黨那裡收取一點點稅款,平穩的同時,也沒有可以立大功的機會。一想到這樣下去再過個兩、三年的話似乎都不能回到王都,就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卡塞姆停下了腳步。視野的一個角落裡,發現有什麼東西在閃著光。仔細一看,那是一個在市場一角的石階上直接鋪上布,並在上面擺著寶石和裝飾品的一個年輕女子的身影。卡塞姆一邊想著並不認識她,一邊走了過去。
「擺擺架子也在役人的工作之內。」
卡塞姆十分相信這一點。對百姓擺架子的役人,對國王陛下則要低三下四。所以這也就是說令國王陛下的權威高升也是役人一個重要的職務。
「喂喂,那邊的女人。」
他挺起胸露出肚子,儘可能尊大地呼喊著,可是年輕女子卻只是毫無敬意地用眼睛瞥了他一下,繼續和四、五個客人們談著話。卡塞姆提高了聲音。
「喂,我說那邊的女人。不回應我嗎?」
「你說的是我?」
「是、是啊。」
「真是一個沒有教養的傢伙啊。又不稱呼名字,又不走過來。不好好學學做人的常識,將來也就只能當個役人啊。」
客人們也都笑了起來,卡塞姆滿臉通紅。
「我就是役人啊!」
「啊,合情合理。」
「合情合理,什麼意思?」
「沒什麼。」
看著假裝不知道的女人,卡塞姆向客人們揮了揮手。
「你們,買賣待會再做。我這個國王陛下的僕人卡塞姆大人,要憑藉職權對這個女人進行質問。」
客人們做出了不滿的表情,但也只好磨磨蹭蹭地離開了現場。卡塞姆和女人一對一了,他咳嗽了一聲。
「好吧,你的名字叫?」
「派莉莎。」
在魯吉·奇里塞街上,賣寶石和裝飾品的這個女人,正是派莉莎。以前是查迪的愛人,因查迪被殺而離開了密斯魯,來到了阿魯亞姆,隨後又從那裡逃走的派莉莎。
她和魯西達尼亞的騎士冬·里加路德是男女朋友,但卻捲入了自稱教皇的吉恩·伯達恩被殺事件中。冬·里加路德失去記憶的那段時間裡,受到了女騎士艾斯特爾·迪·拉·法諾的庇護,得到「白鬼」這個外號,而之後在阿魯亞姆恢複了記憶。派莉莎、艾斯特爾和冬·里加路德三人一起,乘船在達爾邦內海旅行,好不容易才到了帕爾斯。
「那麼,是哪裡人?」
「從阿魯亞姆來的。」
這並不是謊話。派莉莎並不是阿魯亞姆人的名字。但是,卡塞姆有些懷疑地進行了確認。「你是阿魯亞姆人?」
「你看看還不明白嗎?」
被這麼一說,卡塞姆又重新看了看,發現這是一個並不難看的漂亮女子。血色健康的肌膚光潔可愛,腰部和胸部都很豐滿。黑黑的頭髮打著波浪卷,口鼻雖大了點,但輪廓仍然不失美麗且充滿了生命力。
「在這個地方,進入這個月以來,一直都是空的啊。」
「所以我才在這裡做買賣啊。哪裡不對了?」
「我沒有說哪裡不對,只是你沒有登記。因為明確地對市場進行監督,是我們的任務嘛。」
一邊說著,卡塞姆的視線一邊打量著這個女人,實在是無法確認真實身份。
派莉莎在市場上所賣的並不是偷來的東西。是從阿魯亞姆逃出來時帶過來的。
派莉莎似乎很有商業才能。儘管是在賣著手上的寶石,但她也能夠同時和幾個買主進行交涉,巧妙地鼓動他們之間的競爭心,最後以讓冬·里加路德吃驚的價位成功賣了出去。
因為下面將要進行長途的旅行,所以即使手上的錢有富餘,也不能浪費。在戴拉姆買了一頭騾馬,用它運載貨物,自己則是徒步走到這條街上的。在市場上,有一些客人對她左腕上佩戴的銀質手鐲產生了興趣的時候,她便會說道。
「啊,只有這個手鐲是不賣的啊!因為那是死去的父母留下的遺物。」
最重要的是「不賣」的這個事實,而並不是那個正確的理由。所以對方也就會理解地說「原來如此,那個不賣啊。」
卡塞姆還在糾纏不休。
「這些不是偷來的東西吧?」
「你是在說,這些東西是偷來的嗎?」
「不——」
「那樣的話,就別再用那種說話方式。」
派莉莎的聲音上,又有一個別的聲音重疊著。是從卡塞姆的身後傳來的一個強有力的男子的聲音。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卡塞姆愕然地轉過了身子。不知不覺中已經有個人站在他的背後了。
他覺得這是一個老人,因為頭髮和鬍子都變白了,但是眼神卻十分強勁,長長的身子,筋骨也很健壯。穿著一身阿魯亞姆風的旅行裝,腰間佩戴的劍似乎也不是一件裝飾品。
(二)
派莉莎拿著僅剩的一點商品,和裝著至今為止掙到的錢的布袋,離開了市場。
這個叫卡塞姆的役人,沒有準許派莉莎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