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奪回王都 第五章 永遠的葉克巴達那

(一)

亞爾斯蘭的命運是被強逼而來的。生在一個無名騎士這家的他在出生後十天失去了母親,而父親又從戰場上永遠消失了,很明顯的,那是為了保密而被佯裝成戰死的殺人滅口伎倆。

之後,一直到十四歲之前,亞爾斯蘭消失了一陣子,一直被寄養在奶媽夫婦家。在他這一生被主宰著的命運中,那對善良的奶媽夫婦的存在可以說拯救了亞爾斯蘭。安德拉寇拉斯王也無意置亞爾斯蘭於不幸當中。亞爾斯蘭的身份在亞特羅帕提尼會戰之前很都不穩定,他本人並不知道,可是,有人總有意要廢掉他的王太子身份。如果魯西達尼亞軍沒有入侵的話,或許亞爾斯蘭根本不能隨著國王上戰場。

這一切都因他人的行事之便而左右著亞爾斯蘭的前途。

就如許多人所深信的,如果亞爾斯蘭是一個脆弱的人,那麼,他或許早就被沉重的命運車軛給壓斷脊骨而死了。但是,亞爾斯蘭卻有著一顆四周的人都難以想像的強韌的心。

「殿下的心就像乾涸的砂子吸水一樣不斷地吸收著知識和經驗。而且,他還加上自己的思慮,使這些養分變得更濃。他真是一個象徵著豐裕大地的人。」

軍師那爾撒斯這樣說道,欣喜於自己能成為王者之師,並得到了這麼一個優秀的弟子。在去年之前,他一直認為自己的弟子只有耶拉姆一人而已,然而,帕爾斯整體的不幸和災難卻又為那爾撒斯帶來了另一個傑出的弟子。就這一點,他衷心地感謝魯西達尼亞軍。

迪馬邦特山的奇怪山容在十法爾桑(約五十公里)之外的東北方就可以看到了。到達該地村莊的亞爾斯蘭一行人暫時停下行程讓馬休息,並且買了食物。這個村莊就是以前奇夫一個人獨自前往迪馬邦特山時所停留之地。村莊內只有一間旅館。一行人在館旅內用餐,旅館的主人還記得奇夫。當奇夫問他有沒有什麼有趣的事情發生時,主人告訴他有一個奇怪的男人住進了村莊。

據說那個男人是喪失了記憶而出現在這個村莊的。他穿著異國風格的臟污衣服,喃喃說著像是外國話的語言。一開始,他看起來像是一個超過六十歲的老人,在經過三天的飲食和休息之後,他的皮膚和動作卻又恢複了年輕。看來好像不到四十歲,可是,頭髮和鬍鬚卻又白得像老人家。

事情會這樣一定是他曾有過什麼令他難忘的經歷,只是,村人和男人原本就語言不通,所以也就無法加以確認。現在,那個男人也只懂得粗淺的帕爾斯語,不過,因為他體格壯碩,很能勞動,所以村人們都將他當成一個寶看待,給了他一間小屋子住在裡面。現在,他負責村裡的一些雜事的勞力工作,人們還給了他一個名字叫「白鬼」。

「說是外國人,那麼究竟是特蘭人呢?或者是辛德拉人?」

亞爾斯蘭一稈人對這個男人產生了很大的興趣,他們決定在餐點準備好之前去看看那個男人。剛好「白鬼」就在院落里砍柴,來到內院的一行人立刻就看到了他。聽到聲音,白鬼狐疑地轉過頭來。

「是魯西達尼亞人。」

艾絲特爾眼睛閃出了亮光,那個男人對她的魯西達尼亞語有著極驚人的反應。於是,「白鬼」被請到了餐桌邊,一邊喝著葡萄酒和薄麵包,一邊回答艾絲特爾的問題。

「他說詳細的經過他已經記不得了。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他是在地面劇烈搖晃的時候,拼了命逃出那座山的。」

艾絲特爾做了這樣的通譯。

「是那次的地震吧?」

奇夫歪著頭追尋著腦中的記憶。當他為了寶劍魯克那巴德而和席爾梅斯糾纏不清的時候,那場巨大的地震就發生了。在奇夫的人生中,那是他第一次遇上這麼強烈的地震。

「白鬼」對著艾絲特爾裝出笨拙的笑臉,大概是因為遇見了一個語言可以相通的同伴之故吧?有時候當艾絲特爾問他事情時,他不是搖搖頭,就是低頭沉思。

「或許是個騎士吧?」

這是達龍的觀察。他覺得從「白鬼」砍柴時揮舞斧頭的樣子看來,不像是一個農夫出身的士兵。那麼,或許就是一個逃兵或者無意間和同伴們失散而迷了路的人。這位騎士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呢?

「白鬼」的回答零零散散,而艾絲特爾的翻譯也無法像流水般順暢,因此,整段問答就沒有個要領。這個對答之所以中斷是因為一件意外發生:亞爾佛莉德發出了慘叫聲。一隻老鼠跑過她的腳邊,而一條沒有毒的綠色草蛇追著這隻老鼠在地上快速地蠕動著。這一次揚起的另一慘叫聲絕不是亞爾佛莉德所能比擬的。「白鬼」踢翻了椅子,蹲在房間的一角抱著頭不敢動。他那充滿恐懼之情的聲音讓一伙人都呆住了。達龍問道:

「到底怎麼了?」

「好像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鎮定一點!大家都守在你身邊,不要怕,你放心……」

這段話的後半部變成了魯西達尼亞語,艾絲特爾拚命地安慰著她的同胞。

或許是因為極度的恐懼和苦悶帶來極度的疲勞吧?「白鬼」昏了過去。達龍和加斯旺德架起了他的身體送進了小屋內。那爾撒斯把了「白鬼」的脈,叫來了村人給了葯,吩咐等他醒來時給他葯吃。回到旅館後,艾絲特爾為難地談論著這件事。她說,「白鬼」好像看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而使他感到極度的震驚。

「奇怪的東西?」

「他說他在地下遇見了一個巨人,那個巨人的兩肩上長著兩條蛇。這根本就像是小孩子說夢話吧!不要理他。」

艾絲特爾聳聳肩不把它當一回事,然而,所有的帕爾斯人都笑不出來了。在場的人沒有一個是懦夫,但是,他們互視的臉上卻都充滿了駭人的寒氣。除了辛德拉人加斯旺德之外,每一個人都知道那是什麼,知道「白鬼」到底看到了什麼。

「撒、撒哈克……蛇王的……」

原來精力充沛的亞爾佛莉德蒼白著臉色,緊緊地靠著那爾撒斯。耶拉姆見狀也無意阻攔,他青著臉顫動著身子。帕爾斯人在出生之後學走路的時候就知道蛇王撒哈克的名字了。對帕爾斯人而言,那是恐懼的泉源,是邪惡之名。

魯西達尼亞人「白鬼」當然不知道撒哈克的名字。只是,他所看到的,除了撒哈克還會是誰?就因為他一無所知,所以沒有先入為主的看法,而這才是真確的事實。

如果撒哈克複活了……

即使是曾經單槍匹馬到過魔山的奇夫也無意識地按了按自己身上的甲胄。連身為外國人的艾絲特爾和加斯旺德也感受到這股不尋常的氣氛而沉默了。

亞爾斯蘭的臉上也微微地失了血色。當那爾撒斯問他要不要回頭時,他卻裝出了笑容回答。

「討伐蛇王的凱·霍斯洛既不是魔王也不是魔道士,他只是一個平凡的人啊,那爾撒斯。」

「是的,殿下。」

「那麼,蛇王就沒有什麼好怕的了。我怕的是凱·霍斯洛的靈魂容不下我,我才是我所擔心的事。」

不,事實上,亞爾斯蘭連這件事也不放在心上。怕了也無濟於事。亞爾斯蘭吩咐那爾撒斯將一袋金幣交託給村長,要村長好好照顧「白鬼」,讓他今後的生活無憂。

在準備好食物之後,一行人正要離開村莊,這時,亞爾斯蘭對部下們表示,他勢必得走這一遭,怕蛇王的可以回頭。當然,沒有一個人會做這種事的。

亞爾斯蘭等人始終不知道「白鬼」的姓名。他就是魯西達尼亞騎士冬·里加路德,以前曾備受王弟吉斯卡爾的信任。

(二)

進入迪馬邦特山域時,奇夫走在一行人的前頭是理所當然的事。第二個是耶拉姆,達龍殿後守住陣勢。一行人在險峻的山道上騎行。在進入山中之後,風越發陰冷了,天空越發地黑暗,根本就不像是夏天。甚至吐出來的氣息都是白的。

「這座山的氣象和天候變得還真快哪!簡直就像個欺騙善良男人的壞女人。」

奇夫發表了屬於他個人風格的感想。以前,他是單槍匹馬踏入魔山的勇者奇夫,而這一次,他的身後有那麼多的帕爾斯勇者守著,這使得他覺得更有恃無恐。當然,這種話他是不會說出口的。

女神官夾在耶拉姆和艾絲特爾中間策馬前進,緊蹙著形狀極佳的眉毛喃喃說道:

「精靈們逃走了,從剛剛就沒了聲息。」

當法蘭吉絲仰望陰暗的天空時,水滴就滴在她那如白絹般的臉頰上。才說完「是雨嗎」,數萬根的雨線就彷彿連接著陰暗的天空和陰暗的地面一般嘩然而下。這是亞爾斯蘭一行人自從離開港都基蘭之後第一次碰上的一場雨。不能說是甘霖。雨立刻形成了強烈的雨勢,拍打著他們。

雷鳴聲四處迴響,世界被封在一個無色彩的空間中。甲胄在遠雷和近雨的交織敲擊下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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