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征馬孤影 第四章 王者對霸者

(一)

第十四代特蘭國王特克特米休率領著全部由騎兵組成的軍隊侵入帕爾斯領土是六月十日的事。當這隊大軍由迪馬邦特山的東方南下時,被席爾梅斯和奇夫發現了。

特克特米休今年四十歲,比中等身材略高,肩膀很寬,胸肌很厚,如針般銳利的眼光從細小的兩眼中綻放出來。在同伴眼中他是一個很可以信賴的對象,但是,在敵人眼裡他卻又不得不讓人產生警戒。

將軍吉姆沙帶著約百騎的騎兵,從伊爾特里休的先遣部隊那邊來向國王報告戰況。

「沒有用的傢伙!不是大言不慚地說在月缺之前會將帕爾斯全境劫掠一空回王都沙曼崗嗎?姑且不說葉克巴達那,像培沙華爾這種邊境的小城都沒有辦法攻陷,豈不把特蘭武人的名譽都掃地了!」

特克特米休王的語氣和表情都沒有任何寬赦之意,他覺得入侵帕爾斯的第一夜就要在培沙華爾城有陽台的寢宮中度過才對。

「臣下不勝惶恐。上起親王伊爾特里休殿下下至所有將兵都儘力在作戰了。」

命名者吉姆沙恐懼已極。

「盡全力作戰卻連一座城也攻不下?」

「一言難盡。」

「帕爾斯軍有那麼強嗎?」

「不,依臣下之見絕對不強。」

吉姆沙揚起眉頭反駁道。不是因為戰敗而感到惋惜,而是他認為特蘭是不需要怕帕爾斯軍的。他深信如果從正面作戰的話,特蘭軍一定會獲勝。只是,事實上培沙華爾城太堅固了。

「在城外也沒有什麼收穫嗎?」

「附近的人們大都逃進了培沙華爾城,能掠奪到的東西不多,陷不了城,就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分配給士兵了。」

以特克特米休王的立場來說,他必須掠奪大量的財寶,將之分配給臣下以博得人望。被評價為一個慷慨的君主對他來說是一項很貴重的資產。

就這一點來看,特蘭人忠誠心的基準是很清楚的。一個能讓臣民致富的國王就是一個好國王。不管口才再怎麼好,再怎麼使用君主的權威,如果沒有給臣下們獲得財富的機會,那就什麼都不用說了。而一個無能的君主很快就會沒有了同志。

儘管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可是,現在坐在王位上的人也不是一個弱者。尤其是特克特米休,他對無能的臣下一向都毫不留情的。

反對特克特米休即位的人都已經被斬草除根了。而那些不是積極的反對派,但是被視為對國王沒有什麼幫助的人不是被幽禁就是被流放,剩下的都是一些有力的同志。

特蘭的領域在大陸的北方。在草原的北方,越過寬廣的原生林就是一片沒有人煙的永遠凍土地帶。風土氣候極其惡劣,只要幾年來一次寒流就可以使草木乾枯、羊群死亡。這種地方並不適合無能的國王和無能的臣下把酒言歡。

……話說回來,特蘭軍的南進不僅對帕爾斯,對辛德拉王國而言也是一件很麻煩的事。辛德拉國王拉特特拉二世應該是發出哀嚎向盟友亞爾斯蘭求救的。可是,自從亞爾斯蘭進入培沙華爾城之後,他也只在國境東方布陣,根本無意有任何積極的行動。他只是同意讓帕爾斯軍繞過他的領域,然後加強自軍的防禦工作而已。

一個辛德拉的老臣問國王:

「陛下,您有什麼打算?前往培沙華洋城和帕爾斯軍會合嗎?」

「不要說這種沒有見地的話!」

拉杰特拉很乾脆地就推翻了廷臣的疑問。他一邊喝著甘蔗酒潤滑自己的喉嚨,一邊對廷臣說明:

「不管怎麼說,首先,這是帕爾斯人的問題。身為異國人的我們如果太出風頭,恐怕會傷了帕爾斯人的自尊。我們就在暗地裡幫助帕爾斯軍就好了,絕對不要強出頭。」

拉杰特拉這個人一向對那些對自己沒有任何利益的事抱著保守的態度。

帕爾斯軍方面也早就知道拉杰特拉王這些性格,所以,自始至終,沒有人期望會得到他的援助。在培沙華爾城內,達龍對著友人評論著領國的國王。

「拉杰特拉那個人豈可信任?不要說現在的事,他原本就是那種拔一毛以利天下不為也的人。」

「啊,就因為如此,所以也有他好對付的一面。」

那爾撒斯的笑中充滿了惡意。拉杰特拉這個人的所作所為看來似乎沒有什麼規則,其實他的行動是忠於某種原則的。也就是說,如果能確保當時最大的利益的時候,就可以把拉杰特拉當成同志來看待。

事實上,對那爾撒斯而言,他可以自由擺布的棋子實在是很少,所以必須儘可能地加以運用。

自從侵略帕爾斯之後,事情不如預料中那麼順利,特蘭軍不禁顯得心浮氣躁。

不過,也不是因為這樣就表示帕爾斯軍有很充裕的時間。解放國土是必須及早完成的工作。除此之外,也不能給佔據葉克巴達那的魯西達尼亞軍多餘的時間。魯西達尼亞軍的最高負責人王弟吉斯卡爾是一個相當幹練的人,他在打什麼語音也是必須多花點心思去注意的。

吉斯卡爾成了安德拉寇拉斯王的俘虜,在十天之內嘗盡了辛酸。在這種情況下,他根本沒有閑暇去想對付帕爾斯軍的策略,但是,這些事情帕爾斯軍哪裡會知道呢?那爾撒斯雖然看穿了魯西達尼亞軍的行動顯得遲鈍而推斷城內可能產生什麼異變,然而,就算他再怎麼足智多謀,也不是什麼事情都知道的神仙。他不可能知道葉克巴達那城內的情況。

特蘭王率軍逼近培沙華爾的城門前是在當天落日將紅色的城壁染得更加殷紅的時候。

「看見特蘭的王旗了!」

在城壁最上方監視著四周狀況的耶拉姆用緊張的聲音報告著,於是亞爾斯蘭跑上城壁確認情況。那是在晚風中翻飛的太陽旗。亞爾斯蘭是第一次看到。他當然聽過無數的傳聞,但是,在視野一片血染般的鮮紅中,那面旗幟看來就像一個凶兆。老鷹告死天使在亞爾斯蘭的左肩上發出極為不友善的鳴叫聲。

一個穿著特別豪華軍裝的騎士穿過在落日下閃耀著光芒的甲胄波浪,策馬來到城門前。法蘭吉絲正要搭弓瞄準那個傲然的身影時,被亞爾斯蘭制止了。這個騎士很顯然地就是特蘭的國王,亞爾斯蘭想聽聽他到底想說什麼。

「我是特蘭國王特克特米休。我不需多言,如果你們不乖乖開城投降,我們只好舉國全軍攻南,會讓你們全城化為血湖!我等著你們的答覆,不過請你們明白,特蘭人是沒什麼耐心的。」

特克特米休大聲咆哮著,可是,亞爾斯蘭在他話還沒講完就退下去了,他不想跟他交談。

「聽異國人講那麼低級的帕爾斯語有傷殿下優雅的感受性。」

這是讓亞爾斯蘭退下去的那爾撒斯的說詞。

「等他叫陣叫膩了,特蘭軍也就出動了。他們會怎麼行動,我大概也可以猜出個十之八九。」

特蘭軍確實也不能就這樣一直做無謂的咆哮。從傍晚到深夜,天色從紅變黑,在每一瞬間都在變換顏色的世界中,特蘭的軍隊一步一步地逼近培沙華爾城。

「他們的目的就是掠奪。而國王就扮演著把掠奪品公平分配的角色。」

那爾撒斯對達龍這樣說明。

「游牧民族說來就是有這樣的想法。特克特米休王是不能違背人民這個期待的。」

「這倒是很乾脆啊!」

「是很健全而簡單的制度。當君主沒有盡到一個君主該盡到的責任和義務時,臣下就沒有竭盡忠誠的理由了。這一點在每個國家都是一樣的。」

「君不君,臣不臣,在絹之國也確實有這個說法。」

達龍說完,那爾撒斯浮起了一個充滿嘲諷的笑容。

「那是因為絹之國的人民和帕爾斯的人民都是文明國家的人,這些人很快就會制定出體制。關於這一點,特蘭人就顯得比較老實。雖然這樣的老實法不見得是好的。」

特蘭軍雖然人數眾多而且又勇猛善戰,卻不善於持久戰。要對抗他們,首先就要有堅固的城池表現出準備做持久戰的態勢。帕爾斯軍做出備戰的準備態勢是武略的第一步。他們要讓特蘭軍心浮氣躁,讓特蘭軍上當。如果沒有勝算,或者看似沒有任何利益的話,特蘭軍就不會持續侵攻的。他們會退回自己的領域,等待下一次的機會。當他們撤退時,我們不能追擊到沙曼崗,也擊滅不了他們,就這一點來說,特蘭可說是一個麻煩的敵人。不過,在擊敗他們五次之後,帕爾斯的中央政府如果能好好統治國內,鞏固國境的話,他們就不會來侵略了。也就是說,對帕爾斯而言,特蘭是測量國家健全度的標準。

「在早日料理好這些俗事之後,我想儘快回歸藝術的領域。」

「喲!還念念不忘那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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