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征馬孤影 第一章 草原霸者

(一)

這是一個令人感到心曠神怡的早晨。初夏的陽光彷彿汽化的水晶似地降落在地面上,透明的涼風吹拂過人們的肌膚。當太陽升上天空的時候,乾燥的熱氣就會開始敲擊著人們,不過,人們仍然可以躲進樹蔭中避過那灼人的熱氣。帕爾斯王國的四季各有其美麗的景色,而且又那麼地多彩多姿。儘管這一陣子整個帕爾斯國境都瀰漫著陣陣的血腥味。

然而這個責任並不在自然身上,而是在那些愚昧的人類身上。那些口中頌唱著和平,卻又不想停止戰爭的兩腳生物們在著美麗的初夏來臨的帕爾斯境內捲起了漫天的血腥。

帕爾斯歷三二一年五月底,由大陸公路北方出發的特蘭王國軍隊捲起了漫天的砂塵,形成一股人馬的怒濤洶湧南下。他們突破了和帕爾斯、辛德拉兩國的國境地帶,想把大陸公路周邊富饒的諸國都納入他們貪婪的胃袋。

辛德拉的國王就是才剛剛舉行過即位宣言的年輕的拉杰特拉二世。從去年到這一年,拉杰特拉和同父異母的兄弟卡迪威之間一直為了王位歸屬而內訌不休。最後拉杰特拉獲得鄰國帕爾斯的王太子亞爾斯蘭的協助,終於擊敗了同父異母的兄弟,登上王位寶座。然而,辛德拉國內尚存許多反抗拉杰特拉的勢力,新王雖然宣誓即位,但是並沒有時間舉行正式的加冠儀式就必須專心一意地進行國內的統一的工作。當他忙的不可開交的時候,「草原的霸者」特蘭軍又來襲了。對拉杰特拉而言,這實在不是一件令他感到高興的事。

以前辛德拉曾和特蘭聯手侵攻帕爾斯。但是,現在情勢不同了。拉杰特拉和帕爾斯王太子亞爾斯蘭已締結了盟約。

「趕快去告訴帕爾斯的亞爾斯蘭王子!」

他不用「告知」而用「告訴」,這原是拉杰特拉的口頭禪。他知道,光靠自己的力量是很難對抗特蘭的強兵的,但是就因為辛德拉和帕爾斯兩國已經結盟,所以一定可以擊退北方的強敵。因此,照道理說,他應該發出悲鳴「亞爾斯蘭王子,請救救我們啊!」尋求援軍的。可是,拉杰特拉的思考方式有點異於常人。

「如果特蘭軍南下侵犯國境地帶的話,為奪回王都而西進的亞爾斯蘭就會有後顧之憂。萬一培沙華爾城因而陷落的話,亞爾斯蘭就會有危險。我最好儘早通知他。」

拉杰特拉的分析固然正確,但是,他並沒有想到情勢對自己也有不利之處,他光想到要施恩於亞爾斯蘭。而這就是拉杰特拉的特殊之處。姑且不提這個人的性格,由於拉杰特拉派遣了急使前往亞爾斯蘭之處,特蘭軍的侵攻立刻正式將一股血腥的熱氣吹進了帕爾斯國內。

拉杰特拉的急使是在六月一日的清晨將臨之前越過了國境,到達培沙華爾城。負責培沙華爾城安危的是被亞爾斯蘭任命為中書令的魯項。魯項安置了急使之後,便集合了主要的部將們說明事情的大概。

「我們的任務並不是為了誇耀武勇和敵人作戰,而是為了讓王太子殿下可以在沒有後顧之憂的情況下和魯西達尼亞軍作戰,所以我們必須守住培沙華爾城。」

魯項在顯露他年長者的威儀,對部眾們做了這樣的曉諭之後,便立刻訂下了幾個計畫。培沙華爾城內有一萬五千名士兵,食糧和武器也都很充裕,除此之外,城內也有水井,用水不虞匱乏。原本這座城就是大軍屯駐的要塞,所以根本不需要再去多做準備。魯項選了一個叫帕拉撒達的騎士和一匹特地挑選的駿馬為使者往西方前去。

就在那千鈞一髮之際,當使者帕拉撒達出城向西方前進的當天下午,站在培沙華爾城瞭望台上的士兵,發現了北方的地平線上掀起一股漫天的煙塵。

「特蘭軍來襲!」

接到這個報告的中書令魯項立刻關閉了城門,下令加強防禦工事。

「絕對不要出城應戰!只要守個五天到十天,王太子殿下一定會率著大軍回來的。大家只要盡全力守住城池就成了!」

如果是魯項之外的人這樣說的話,一定會被認為「不戰而退的懦夫」。但是因為話出自一向備受尊敬的魯項,這個論調說法成了慎重。緊緊封閉著的城門內側堆滿了沙袋,帕爾斯軍等待著敵人的攻勢。

而身負使者身份離開培沙華爾城的帕拉撒達則朝太陽落下的方向策馬急弛,而趕上在大陸公路上往西前進的王太子亞爾斯蘭的軍隊還有五十法爾桑遠(約二百五十公里)。在去年之前,亞爾斯蘭一行人為了避免遇上商隊,前進得十分辛苦,然而現在公路上卻一個人影也沒有。

經過了幾個帕爾斯軍和魯西達尼亞軍交戰過的場所,帕拉撒達披星戴月兼程趕路,第二天仍然繼續馬不停蹄地往前奔跑。雖然有著驚人的速度和耐力,但是,既然是生物就有體力上的界限。第二天傍晚,馬兒終於倒下了。

儘管是百里選一的名馬,不眠不休地跑了一晝夜之後,要保住一條命實在是很難。帕拉撒達束手無策地站在原地。

「起來!喂!起來呀!」

他拚命地拉著韁繩,然而,馬兒已經疲累到極點。雖然想應聲勉勉強強地站起來,可是卻突然前腳一曲倒地不起。只見血沫從馬兒張開的嘴裡湧出來,當血泡不再冒出來的時候,馬已經氣絕了。

帕爾斯人對馬雖然有著強烈的感情,可是,現在連悲痛愛馬之死的時間也沒有了。帕拉撒達開始從步前進。

即使年輕強健如他,在激烈的賓士之後也已經疲憊不堪,腳步顯得踉踉蹌蹌。在騎行的那一段時間,他連一滴水也沒沾,更不用說睡眠了。在他勉勉強強走了一千步遠之後,他看到半路上有騎影。

只見那人往西邊的方向慢慢前進。看到他那悠閑的樣時,帕拉撒達的心裡浮起了一個念頭。他叫住旅人,拖著疲累的腳步靠了上去。馬上的男人沒什麼興緻地問道:

「你叫我有事嗎?」

「我沒有時間詳細說明了。請把馬借給我!」

「很抱歉,現在我正騎著它。如果借給你,我不就得要走路了嗎?」

男人長得一副虎背熊腰,左眼因受傷而呈一字形,右眼則綻放著強而有力的光芒,而且眼光中還有一絲絲嘲諷意味。這個獨眼的男子就是以前的萬騎長克巴多。和亞爾斯蘭緣慳一面的他在這一方面和帕拉撒達是一樣的。唯一不同的是,他一點也不焦急,看來就像悠然地享受著旅行的樂趣一般。

「如果把馬借給我,我會酬之以重禮的。」

「這種話在真的給了謝禮之後再說吧!」

被對方這樣嘲弄,帕拉撒達不禁激動了起來。他覺得這個獨眼的男子根本就是故意在妨礙他的任務。

「抱歉,那我只好動武了。」

在身心俱疲的情況下,帕拉撒達拔起了劍。看見對方閃著光芒的白刃,克巴多悠然的態度依然不改。

「放棄吧!話說在前頭,我可是很強的。如果你不想讓親人及愛人為你哭泣,還是多多保重自己的命吧!」

「住口!你這個詭辯者!」

狂叫的同時,帕拉撒達朝著馬上的男人斬擊過去。然而,強烈的斬擊並沒有到達男人的身上。男人嫌麻煩似地,就著刀鞘揮起了大劍。火花在他眼中四散開來,但見帕拉撒達就此滾倒在地上。倒地之後,疲勞和飢餓一下子都涌了上來,他已經爬不起來了。帕拉撒達預期對方會給他最後的一擊,遂使出最後殘餘的力氣大叫著:「好恨哪!難道帕爾斯就這樣滅了嗎?就只因為這個不明事理的男人不肯把馬借給我!」

獨眼的男子聽到了他這一番話。他停下原本就要離去的馬蹄,隔著寬闊的肩膀回頭望著帕拉撒達。

「你說我克巴多是不懂事理的人?倒是你自己提都不提自己的毛躁魯莽,光會在那邊胡說八道。

男人報出的名字像一道電流似地流過帕拉撒達的身體。

「克巴多!是以萬騎長而享有盛名的克巴多大人嗎?」

「不,只是同名罷了。我可不是那麼了不起的人哪!」

這當然是開玩笑的,然而帕拉撒達卻沒注意這刻意的玩笑話。他好不容易撐起了疲憊的身體,把劍收入劍鞘,連被克巴多擊中的頭部的疼痛也忘記了,兩手趴在地上低下頭來。

「不知道是克巴多大人,失禮之處請原諒。就算大人不能諒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可是,在下是有原因的。事關帕爾斯一國的命運……」

克巴多覺得帕拉撒達誇張了些,但是,看到他那麼認真的表情,他也就姑且聽之了。結果,克巴多將馬借給了帕拉撒達,他自己則徒步前進。他在路旁的線杉下坐了下來。在這裡等待的話,一定可以遇上王太子亞爾斯蘭的軍隊吧?克巴多定下心來,決定在樹下先睡一覺再說。

(二)

向克巴多借到馬匹的帕拉撒達好不容易在當天深夜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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