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汗血公路 第五章 國王們和王族們

(一)

魯西達尼亞的敗報就像太陽的光芒從東移向西一樣傳到了葉克巴達那。

「聖馬奴耶爾城陷落,自城主巴魯卡西翁伯爵以下,城內的人幾乎都戰死或者自殺死亡,只有一些傷病者被帕爾斯軍所救。帕爾斯軍在近日內可能就會離開聖馬奴耶爾城……」

「又是一天之內就被攻陷了嗎?一些沒用的傢伙!」

失望之餘這樣咒罵過之後,吉斯卡爾喃喃地念著「亡魂啊,安息吧!」之類的祈禱詞。並不是畏於神明的崇高,而是對死者抱有一股哀悼之意。姑且不談巴魯卡西翁老人做為一個武將的能力,畢竟他是一個值得尊敬的老人。

「如果讓那個老人管理書籍就好了,讓他去守備城塞實在是一個錯誤。反而讓波坦那傢伙獨佔了魯西達尼亞、馬爾亞姆和帕爾斯的書籍管理權,實在太不智了。

可是,數落不在這裡的人的責任無濟於事。吉斯卡爾召集了顯得不安的廷臣們,在席上他先對大家恐嚇了一番。

「大陸公路就像用汗血鋪成一樣,帕爾斯人也逼近了。他們眼中燃著復仇的火焰,急切地想要奪回父祖的土地。」

波德旺、蒙菲拉特兩位將軍似乎已經覺悟到了,看起來是不動聲色,可是其他的廷臣卻引起了一陣騷動。

「我要再次先跟各位說清楚,這是一個關係到我們存亡的時刻,從亞特羅帕提尼戰勝以來所建立的成果都有可能在一夕之間就潰散了。但望各位壓抑自我的私念,排隊卑怯和怠情,幫助我吉斯卡爾。可以嗎?各位?」

吉斯卡爾很狂妄地無視於王兄的存在。廷臣們一起點了點頭,可是有一個不滿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們有神的加護,不可能會敗給異教徒的。」

「哦?那麼你的意思是說聖馬奴耶爾城沒有神的加護了?」

凝視著無言以對的廷臣,王弟殿下加強了聲調。

「不要隨隨便便就把神的名諱掛在嘴邊。只有盡了我們的力量,神才會愛我們的。唯有自助,才能打開通往神的內心之路。」

吉斯卡爾其實並沒有這麼深的信仰。魯西達尼亞的貴族、武將、官吏、平民不應該崇拜神明,而該崇拜他吉斯卡爾。如果依亞爾達波特神是全能的話,早就將伊諾肯迪斯七世塑造成一個明君了,不是嗎?

蒙菲拉特和波德旺兩將軍沉著地宣誓遵循王弟殿下的命令,其他的貴族和廷臣們也隨之仿效著。吉斯卡爾巧妙地使用了威嚇和個人的鷹揚感使他們服從,加強他們對自己的信任感。在幾近滿足的情緒當中,吉斯卡爾解散了會議。

「銀假面卿回來了。」

這個報告是在吉斯卡爾留下了一大半的餐點,正想離開餐桌的時候傳進來的。

「率著軍隊回來的嗎?」

「跟隨者大概只有一百騎左右,其他的人都還留在薩普魯城。」

吉斯卡爾的左眼痙攣了一下子。他恨席爾梅斯的可惡。難道他想把薩普魯城當成自己的根據地嗎?難道他就認定吉斯卡爾目前殺不了他、處罰不了他嗎?吉斯卡爾恨得牙痒痒的,可是他也不能不見他。現在東方有敵人,不能在西方也樹敵。如果為了迎擊亞爾斯蘭而使得王都呈現空城的話,可能會讓敵人從西方攻進來,如此一來,吉斯卡爾在歷史上就會被記載為一個無可救藥的無能者了吧?

出現在吉斯卡爾眼前的銀假面形式上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可是他發出的聲音和所講的話卻並沒有那麼恭敬。

「聽說魯西達尼亞軍一個接一個失去了東方的要衝,安德拉寇拉斯的兒子已經在王都的半路上了。」

「那隻不過是傳聞。自古以來傳聞都只開在愚昧苗床上的毒草而已,難道你把它看成是一朵名花嗎?」

吉斯卡爾嘲諷的言詞滑落在銀假面光滑的表面。對吉斯卡爾而言,現在那個遮掩住對方表情的面具實在是夠可恨的。當初和銀假面見面談起征服帕爾斯的事情時,他就一直在壓抑這種感情。但是他也只能相信對方所說的因為臉部受了傷所以才戴著面具的說詞。

另一方面,席爾梅斯也不是為了嘲諷吉斯卡爾而專程來到葉克巴達那的。亞爾斯蘭的進軍和勝利的消息使得席爾梅斯無法安然地停留在西邊的薩普魯城內。他不得不承認,和「安德拉寇拉斯的小犬」比較之下,自己是晚了一兩步。

當然他不能放棄薩普魯城。除此之外,當他率領一萬名以上的兵力回來的時候,難保疑心生暗鬼的魯西達尼亞軍不會拒絕讓他們入城。幾經思量之後,席爾梅斯決定把沙姆留在薩普魯城,自己則趕回王都。當吉斯卡爾語帶諷刺說完話時,銀假面突然說出了一句很重要的話。

「我的本名叫席爾梅斯,父親的名字是歐斯洛耶斯。」

「什麼!歐斯洛耶斯!」

「是的,歐斯洛耶斯,是第五代帕爾斯的國王。父親的弟弟就叫安德拉寇拉斯,就是那個弒兄篡奪王位的可惡的男人。」

吉斯卡爾沉默了,他的沉默表示了他的驚異。以前他曾開玩笑地對部下說道「搞不好銀假面是帕爾斯的王族」。可是,如果這是個事實,那事情就又要另當別論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能不能詳細地告訴我?」

「當然,我也有這個打算。」

吉斯卡爾遂從席爾梅斯口中聽到了帕爾斯王室凄慘的抗爭史,那是一場為了一個女人而挑起了兄弟暗鬥。弒兄、篡位,最後殺了外甥。這是一個不下於魯西達尼亞歷史,塗滿臟污血跡的王都秘辛。吉斯卡爾大感震驚,可是他知道席爾梅斯的話自始至終都是透過他的眼睛傳達出來的。銀假面說完話,吉斯卡爾隔了一段時間才問道:

「可是,你為什麼要告訴我你的來歷?你在想什麼?」

「王弟殿下有恩於我,我希望今後我們仍能聯手共圖大計。現在我把秘密說出來也是因為我信賴殿下之故。」

魯西達尼亞的王弟可也不會笨到打從心裡相信銀假面的說詞。

是嫉妒嗎?吉斯卡爾忖度著銀假面的心情。他稱呼亞爾斯蘭為「安德拉寇拉斯的小犬」就已經把自己的心理暴露無遺了。或許他是不願把亞爾斯蘭當作一個對等的競爭對手吧?然而,現實的情勢卻無視於席爾梅斯的自尊而地昧地往前推進。

如果事態繼續發展下去,亞爾斯蘭就會成為再度統一帕爾斯軍民的指導者,成為一個救國的英雄了。如果事情演變至此,而席爾梅斯再度出現宣言王位正統性的話,恐怕也沒有人會理他了。雖然說亞爾斯蘭是篡奪者之子,但是,如果他以實力解放了國土和國民的話,那麼席爾梅斯的主張也只會被當成一個笑話,或是遭到漠視。席爾梅斯大概就是有這樣的顧慮,所以才想要使自己的存在明朗化吧?

銀假面,難道你認為魯西達尼亞人的武勇和才略抵擋不住亞爾斯蘭的攻勢嗎?

吉斯卡爾微微地變了變臉。從各種意義來看,這個叫席爾梅斯的男人實在令人感到不快。主張王位的正統性不就等於明白表示想取王兄而代之的吉斯卡爾的野心是一件壞事嗎?

一種奇怪的心理鎖住了吉斯卡爾。突然之間,他想起了已經被關在地牢裡面長達半年之久的安德拉寇拉斯王。如果安德拉寇拉斯真的殺了兄王而即王位的話,那麼,他不就是先行實行了吉斯卡爾的野心之舉了嗎?一定要去見安德拉寇拉斯問個清楚。吉斯卡爾心念一轉,開口說道:

「亞爾斯蘭聚集了四、五萬的軍隊,已經攻下了我軍兩座城了。你能對抗他的兵威嗎?」

「那根本不能說是兵威,那小子只不過是賴著有一些兵數而已。」

「嗯,我有個想法,銀假面,哦,不,席爾梅斯大人。一個人能召集那麼多的士兵一定有其相應的理由,而要統御那些士兵也要有相當的才幹才行,不是嗎?」

「安德拉寇拉斯的小犬沒有什麼力量可言。他只是被身邊的人推舉出來,被當成傀儡一樣操縱罷了。那根本與才幹、器量無關。」

「嗯,我明白了。」

吉斯卡爾並不是出於真意同意他的說法,他從席爾梅斯透過銀色面具所射出來的眼光了解到這件事不是光靠開玩笑或嘲諷就可以解決的。吉斯卡雖然學過劍技,可是他並沒有自信在一對一的情況下能打嬴激動的銀假面。房間外面雖然有一隊完全武裝了的騎士們待機而動,但是,目前並不需要貿然行動。

克實也可以讓席爾梅斯和亞爾斯蘭相爭,以帕爾斯王位繼承之爭的問題來訂定對策。事情發展到這種情況,與其濫用計策,不如採行當初預定的計畫,結集大軍從正面粉碎亞爾斯蘭王太子的軍隊。吉斯卡爾心中如此盤算著,在沒有給予任何承諾的情況下讓席爾梅斯退了下去。

(二)

「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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