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汗血公路 第三章 出擊

(一)

五月十日。當季節開始從春天變換到初夏的時候,帕爾斯王太子亞爾斯蘭率領著軍隊離開了培沙華爾城。目的地是位於西方,隔了兩百法爾桑(約一千公里)之遙的王都葉克巴達那。

兵數是九萬五千名。騎兵有三萬八千名,步兵有五萬名,運送糧食的輕步兵有七千名。在離開培沙華爾城之前,亞爾斯蘭給了步兵自由民的身份,也以銀幣做為他們的薪俸。

第一陣有一萬名騎兵。由特斯、薩拉邦特、伊斯方所指揮。第二陣是達龍的一萬名騎兵。第三陣也就是亞爾斯蘭的本營,有五千名騎兵和一萬五千名步兵。包括那爾撒斯、加斯旺德以及耶拉姆和亞爾佛莉德。第四隊是奇斯瓦特的一萬名騎兵。第五隊只有一萬五千名步兵,由一個叫夏加德的將軍所指揮,最後的後衛第六隊只有步兵兩萬名,由魯哈姆將軍率領。除此之外還有法蘭吉絲指揮的三千名騎兵,這是游擊部隊。

帶領著一萬五千名士兵駐留在培沙華爾城的中書令魯項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送王太子出城。

「願帕爾斯的諸神不管日夜、不管作戰或和平都保佑著殿下。」

「城裡就拜託你了。因為有你在,我才可以安心地出征。」

那爾撒斯、加斯旺德、耶拉姆和亞爾佛莉德後退了半個馬身跟在王太子後面前進。達龍所率領的一萬名騎兵已經出發了,自從亞特羅帕提尼敗戰以來,這是帕爾斯國內的大陸公路第一次為帕爾斯的大軍所盤踞。

承受著陽光照耀的甲胄和刀槍就像結了實的稻惠一樣閃著金黃色的光芒,整齊的騎兵隊和馬蹄聲在半空中回蕩著。有個旅人從可以瞭望公路的山頂上俯視著這個景象。

生命就是一場旅程

死亡亦然

越過時光之河的鳥翼

一揮翅即摧人老……

這是帕爾斯文學中精華的四行詩。不過,這首詩做得並不是很好。哼唱著這首詩的男人很年輕,而且相當美貌,有著紅紫色的頭髮,馬鞍上放著豎琴。俯視著大陸公路上朝西前進的帕爾斯軍隊伍,奇夫四處望了望,確認了自己行程的準備工作。劍已經磨過了,也準備了三十枝的弓箭了。除此之外,金幣和銀幣也重得讓他有一種實在感。

「好,我也有我該做的事情。」

喃喃自語的奇夫拉著馬韁苦笑著。

「罷了罷了,在這裡耍帥也沒有人看啊!」

在地形險惡的岩山小心翼翼地調轉馬頭之後,未來的宮廷樂師開始朝著和亞爾斯蘭軍前進的方向輕快的策馬前進。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有幾件事是必須先做的。一進五月,那爾撒斯向亞爾斯蘭報告出兵準備已經結束了。

「我軍現在如同處於滿弓之狀態,請在最近下令出兵。」

帕爾斯軍中也有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他們的糧食可沒豐富到足以讓超過十萬名的士兵一天到晚無所事事地消耗糧食,而亞爾斯蘭也明白這件事。他聽完那爾撒的報告之後點了點頭,決定在十日下令出兵。

「屬下有話要跟殿下說。不知殿下是否有時間?」

那爾撒斯提出這個要求是在出兵前兩天的夜裡,亞爾斯蘭沒有拒絕他。

「是一對一的談話嗎?」

「不,我希望有一些人能出席。」

那爾撒斯選擇出席會議的有五個人。那就是達龍、奇斯瓦特、法蘭吉絲、奇夫以及中書領魯項。當七個人圍坐在王太子房間內的線杉桌前時,加斯旺德就像一隻忠實的牧羊犬一樣抱著劍守在門外。

七個人都坐定以後,那爾撒斯立刻就把話題帶入了主題,他甚至連「現在起所談的事情不可外泄」這樣的前提也省略了。這些前提話在那爾撒斯選定參會人選時就已經了結了。

「去年,當亞爾斯蘭殿下來到這個培沙華爾城的時候,有一個戴著奇怪銀色面具的人曾襲擊過殿下。大家當然都還有記憶吧?」

那爾撒斯是專為說給中書令聽的,亞爾斯蘭和其他人應該都不會忘記的。劃破冬季夜風的劍光和反射著銀假面的火把火焰又在亞爾斯蘭的腦海里復甦了。王太子點了點頭,臉上現出了畏懼的表情。在眾人的注視之下,那爾撒斯又念了席爾梅斯這個名字幾次,但是,在這之前,這個名字尚沒有真正在他的內心深處留下任何印象。亞爾斯蘭整理了自己的思緒之後,反問道:

「那麼,若是換個局勢,他就是取代我王太子地位的人了?」

「是的,如果歐斯洛耶斯五世陛下還健在的話,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那爾撒斯……」

達龍出聲制止好友繼續說下去是因為他不忍看見亞爾斯蘭的表情變化,可是,那爾撒斯仍然繼續說道:

「一國無二主。就算再怎麼殘酷,再怎麼冷漠,這是千古不變的鐵則。即使神明也不能推翻這個鐵則。如果王太子殿下成為國王的話,當然就沒有席爾梅斯王子的王冠存在了。」

出席者當中年紀最長的中書令魯項第一次開了口,他深思般地用一隻手撫摸著他那茂密的灰色鬍鬚。

「那個自稱是席爾梅斯王子的人是真的王子嗎?該還會是稍微知道當時的情形的人因為野心和私慾的驅使而僭稱王子?」

「哪個時候的事情?」

亞爾斯蘭問道。也就是先王歐斯洛耶斯五世猝死,弟弟安德拉寇拉斯即位的事情。歐斯洛耶斯的死有許多綹,也有人懷疑是安德拉寇拉斯弒兄稱王。當然,這件事就被當成秘密了,可是,只要是與宮廷有關的人多多少少都應該知道一些的。

那爾撒斯於是再次把安德拉寇拉斯王即位前提所發生的事實和流言一一說給亞爾斯蘭聽。只見亞爾斯蘭那原本如晴朗夜空顏色的瞳孔剎時間就像罩上了一層烏雲似的,好不容易他才張開他那形狀極佳的嘴唇發問:

「父王弒兄稱王……這個傳聞是事實嗎?」

年輕的軍師輕輕地搖了搖頭。

「就是這一點不清楚。知道實情的大概只有安德拉寇拉斯陛下吧?而我可以確信的事是席爾梅斯王子相信這個流言是事實,因而憎恨殿下和殿下的父王。而在憎恨之餘,遂和魯西達尼亞人聯手,把他國的軍隊引進我國。」

那爾撒斯的聲音極其嚴峻,亞爾斯蘭和其他的五個人都沉默不語。

「也就是說,他把王位看得比國民還重要。復仇的方式有很多種,可是,他卻採用了對國民最不利的方法。」

「我明白了,那爾撒斯。」

亞爾斯蘭蒼白著臉,輕輕地抬起了一隻手。

「目前,我必須在堂兄之前和魯西達尼亞軍做個了斷,希望你們可以幫助我。等事情告一段落,我再和堂兄好好地做了結。」

(二)

黑衣騎士達龍和身為軍師的朋友並肩在迴廊上走著,臉上有一種欲言又止的表情。他看著帶著佯裝不知情繼續往前走的那爾撒斯,最後終於開了口。

「那爾撒斯,我一向認為你總是深思熟慮的,可是,你對殿下是不是太殘酷了一些?這樣不等於在他肩上又加上了重擔?」

「隱瞞下去比較好嗎?」

那爾撒斯微微地苦笑道。

「我一個背負了這個秘密將近有半年了。如果能不讓殿下知道,我當然也不願意這樣做。可是,達龍,你應該也知道的。就算我再怎麼隱瞞,如果由對方把這個秘密說出來,不就毫無效果了?」

那爾撒斯說得有道理。席爾梅斯一定會公開自己的身份,主張自己有正統的王位繼承權。與其突然由「敵人」口中知道這件事,不如趁現在由同伴告知,亞爾斯蘭所受的衝擊會小一點。

「而且,達龍,亞爾斯蘭殿下自己身份也有秘密。相較之下,銀假面的事終歸是別人的事情。如果因為這種事就讓自己產生動搖,那麼,他根本就無法承受自己的秘密了。」

那爾撒斯的意思是亞爾斯蘭的出生一定有些秘密存在。達龍雖然點頭稱是,可是,這個帕爾斯第一勇將還是嘆了一口氣。

「縱然如此,但殿下的擔子未免太重了些。他才只有十四歲哪!」

「依我來看,亞爾斯蘭殿下的胸襟比外表看來還寬廣,關於席爾梅斯王子的事他一定可以克服的。他所需要的就是時間。」

「你的看法是不是太樂觀了?」

黑衣騎士毫不顧忌地說著。

「如果亞爾斯蘭殿下打算為父王贖罪而要把王位讓給席爾梅斯王子呢?以殿下的個性來看,這不是不可能的。」

「沒錯。然後,席爾梅斯王子就成了我們的國王了吧?」

席爾梅斯雖然因為復仇心切而使得自己的舉動有些狂亂,但是,他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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