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鹿在天一亮時自然清醒。寢室里沒有陽光照射,只能仰賴時鐘。幸好平日的生活習慣讓他爬出被窩,準備洗臉。印象中,通道深處有洗臉台。
看一眼雪風的床,已經不見身影——起得真早啊。
洗完臉、換好衣服後,便走向樓上的大廳。
大廳里有好幾個女同學,大家都結伴離開。
佑鹿壓著下腹,感到非常飢餓。仔細想來,自己因為一直沉睡,連晚餐也沒吃。
可是該去哪裡呢?正當他東張西望時,傳來聲音——
「敷波同學,早安。」
是青葉,還是那副無憂無慮的模樣。
佑鹿回答「早」,心想正好,便問她:「喂,要在哪裡吃飯啊?」
「這邊。我剛好也要去。」
青葉招手。
二人離開章義舍,就那樣慢慢地向龐大的建築物走去。
隨著距離越近,佑鹿知道了該建築的真面貌。
那是大禮堂。外牆貼著磚瓦,散發出宛若教會般的莊嚴感——看來似乎兼作餐廳用。
穿過大到不像話的大門,裡面排列著一大排桌子,將近一半已經坐滿了。
二人被後面進來的學生推擠到中央。
「這裡是餐廳。校長致辭、還有召開全校集會都是在這裡。吃飯時間要照規定,所有寄宿舍同時用餐,要小心別遲到喔。隔壁的小餐廳隨時都吃得到輕食,不過不怎麼好吃呢。」
青葉說完「座位是按照班坐」,便快步離去。
佑鹿不得已只好靠自己找座位。既然是按照班來分,目標只有一個人。
一下子就找到了,雪風是一個人坐。
佑鹿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下。
她的視線望向餐廳深處。那裡有張長條形桌,和學生的一樣排列著食物,只是飲料多了幾種——似乎是教職員的座位。
是在意哪個老師嗎?她的視線沒有移動。
「……幹嗎坐?」
「嗄?」
似乎是在對我說話。
「幹嗎坐我旁邊?」
「沒有其他地方可坐啊。」
只有雪風旁邊的座位有擺放餐具及食物。
「寢室也是,你為什麼要來我身旁?」
「你問為什麼……因為我們同班不是嗎?」
哪還會有其他理由。雪風微微皺眉。
很快地,所有人都就坐了。在導師指示下,門被關上。
要是在西方國家,這時候應該是禱告的場面;但這間學校不具宗教色彩,只有「開動了」的號令。
學生附和著「開動了」,然後開始用餐。
四周立刻閑聊了起來。從流行服飾到最近的漫畫,談話內容廣泛。雖說是戰鬥訓練學校,畢竟在這裡的都是女高中生。
這是放鬆心情的時段。用餐會讓人變得多話,使氣氛緩和下來,是一天中很棒的重點行程。
在這當中,只有雪風和佑鹿默默吃著。
雪風不只是不和藹,話也很少;佑鹿雖然屬於愛講話的類型,但沒有交談的契機;其他班的女生也不會主動來攀談。
二人一轉眼便用完餐。
連飯後茶也喝光後,就完全沒事做了。
「喂。」
佑鹿動動麻痹的腳,試著攀談,果然還是得到相同的回答。
「別跟我說話。」
佑鹿猛然吐了口氣。
「你就當我是自言自語。」
因為她沒有回應,佑鹿擅自繼續說道:「坐在裡面桌的那群大人是老師吧?」
「你從剛才就一直盯著那裡,是發生過什麼事嗎?」
佑鹿曾嘗試像她一樣眺望那裡,但是那裡只有正在用餐的老師們,沒有奇怪之處。蒂安娜也在。
「因為也有男老師嘛,我還以為裡面有你仰慕的老師呢。」
她對玩笑話也沒有反應,只是不發一語地盯著餐廳深處。
佑鹿眯著眼看那些老師。
「果然發生過什麼嗎?」
「沒有。」
雪風終於開口了。
「只是有點在意。」
老師們那一桌所在的角落地板稍高,因此可以清楚地看見用餐學生的情況。
由於穿著制服的關係,從遠處看起來,每個學生都給人相同印象;不過仔細觀察後就會發現不同。將餐具拿上拿下、吃的方式、與友人的對話,都極具個性。
當中尤以稀有的男同學及同班女同學最為突兀。不過,突兀的是他們一直沉默不語這點。
「休貝老師……」
同為老師的生田豐弘向蒂安娜開口道。他教授拉魯瓦生態課程,相當年輕,可以說是青年也不為過。
「新來的學生是那一位嗎?喔,的確是男生。」
生田頻頻發出驚嘆,蒂安娜則表現得很冷淡。
「簡直就像是白色帆布上,滴了一滴黑色顏料。太突兀了。」
「對女學生有影響嗎?」
「不可能沒有。對思春期女孩而言,男生只是毒藥。我到現在還是不贊成讓他進入章義舍。」
生田伸長脖子道:「他旁邊的學生,那女孩也很有名吧?記得是叫雪風……」
「我把她和敷波編在同一班。兩個都是怪人,剛剛好。」
聽到她的話,生田露出苦笑。
「休貝老師太嚴格了。其實可以對學生更溫柔一點呢。」
「那隻會讓他們得意忘形。」
蒂安娜一口咬定。她當年隸屬於消滅拉魯瓦專門局,德國國防軍陸軍特殊作戰指揮特別班時,就被稱為「鋼之蒂安娜」,完全與溫柔絕緣。
生田搖了搖頭,一副像要說「可怕啊可怕」的模樣。這時,從旁邊傳來「呵呵」的笑聲。
「休貝老師還有生田老師,你們能否安靜一點。現在還在用餐中唷。」
聲音的主人坐在長桌中央。
那是位個頭嬌小、宛如枯枝一般的老太太。她穿著樸素的和服,感覺有點像普通清潔婦,然而偶爾露出的目光卻非常銳利。
這個人是三瀧高中校長笠置澄江。昔日曾任警視廳對抗拉魯瓦課初代課長,轉往政界後升到內務大臣位置,指揮拉魯瓦對策。爾後退出政治活動,轉任三瀧校長,將全力放在少女們的教育上。
「教師不遵守禮節,會給學生帶來不良影響唷。」
二人噤聲,繼續用餐。
「……話雖如此,我也很在意那孩子。」
笠置一邊將紅茶移向嘴邊,一邊如此說道。
「香椎雪風嗎?」生田問道。
「我對香椎同學也很感興趣。不過我現在說的是敷波同學。」
蒂安娜一臉意外。
「您說這話很奇怪呢。推薦敷波來本校的,不就是校長嗎?」
「的確是我。不過,我不是在知悉一切的情況下推薦他的呢。」
蒂安娜顯得越來越訝異。因為關於學生的來歷,校長理應完全過目。
「那孩子的檔案是透過某機關——我就不在這裡說出那個名字了——傳來的,裡面附加了敷波同學體內的阿尼瑪斯數值,以及推薦函。我看過後,與教師會做了討論。」
「這我知道,我也有出席教師會。」
「造成了糾紛呢。」
「畢竟沒有前例。我當時……」
蒂安娜之所以沒有繼續說下去,主要還是考量到早餐會這個場所吧。
笠置微微一笑。
「我尊重大家的意見唷。不過我還是判斷最好讓那孩子入學。」
「為什麼?校長也不知道敷波的一切不是嗎?」
「是啊,資料里有很多部分被塗黑了。不知道的事雖然很多,我還是做出了決定。」
「理由是什麼?」
笠置再次笑了。她沒有再做回答,反而說道:
「休貝老師,我要跟你談談司機的事。用餐後請到我辦公室。」
「……我知道了。」
禮堂內響起鐘聲。早餐時間結束了。
吃完早餐,隔沒多久就要開始上課,因此需要前往校舍。
佑鹿回到那個潮濕的地下室,快速準備了上課要用的東西。文具用品、筆記本,以及配給的課本——這部分倒和一般學校沒兩樣。
唯一不同的是學生們全都備有武器。備有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