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內心就這樣,順著螺旋往下墜落
我作了一個踏進森林的夢。
幼小的我身體暖烘烘的,用沉重結實的黑色長袍包住,打扮得好似參加喪禮一般。
長袍的下擺根本不會飄動。森林越來越濃密,樹葉覆蓋的枝幹彼此重迭,有如天花板一般覆蓋在我頭上。
森林裡面,有一個大大的時鐘。
仔細想想,這或許是很奇妙的景象。
但是,時鐘確確實實在那兒。
可以聽見有如小鳥啁啾般滴滴答答的聲音,從中間垂下來的鐘擺看起來也可以發出清脆的聲響。
我打開時鐘的蓋子。
因為我知道誰躲在這裡面。
上頭交代我:一個都不能留,全部清乾淨。
我的身體雖然還很溫暖,但是心卻比現在冷漠許多。我從大腿上的槍套取出槍之後,粗魯地打開門,並打算舉槍指著裡面。因為上頭交代我要全部清乾淨
但是我卻無法把下扳機,呆立當場。
咚!
灼熱的東西撞擊我的腹部。
啊。
就在這一瞬間。覆蓋住我的森林的樹葉,像雨水一般一同散落。
我看見天空了
啊!你們又抱在一起睡了!
一道尖銳的尖叫聲,響遍某個位於道路旁邊的森林裡面。
嗯?
愛珥文在輕柔鳥囀回蕩耳際之下醒來,霧氣在淡淡白色的視野中漸漸散去,熟悉的少女臉龐清楚地映入眼帘。
(早上了)
愛珥文緩緩撐起上半身,對眼前的安笑笑。
哎呀,安普洛希雅早安,你真早起。
誰跟你真早起啦!
相對於愛珥文柔和笑著的面容,安普洛希雅整張臉紅到都快冒出煙來了。
為什麼你們老是抱在一起睡啊!
哎呀
回頭一瞧。才發現愛珥文手中抱著一個因為噴鼻血而昏倒的少年。
雖然他的表情極為幸福,但是卻流了滿臉鼻血,模樣狼狽不已。
愛珥文變了臉色。
薛德立?薛德立你沒事吧?太過分了,到底是誰做出這種事
你說這話是認真的?
愛珥文沒有理會安普洛希雅的話.拚命搖著薛德立的肩膀。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昨晚因為做了惡夢,半夜醒來之後,才鑽進薛德立的毛毯裡面睡的
啊啊,竟然流了這麼多血,到底是為什麼?
愛珥文不禁將薛德立緊緊摟在胸口,而薛德立突然醒過來。
他完全無法理解自己處於什麼狀況,瞪大眼睛。
噗!
呀啊!
哎呀?
薛德立又貧血昏倒了。
啊啊,這孩子又從小身體就不好啊。薛德立,你振作點!
我問你,你說這話是認真的嗎
這已經是老樣子了。
薛德立、愛珥文、安普洛希雅三個人從幾天前開始,就露宿在道路之外的森林裡面。
因為他們並不會總是走在馬路上,於是就常像這樣睡在馬路以外的地方,尤其以夏天為多。
森林裡面有豐富的糧食和水,當三人覺得荷包有點吃緊的時候,就會在森林裡搭起帳棚。
他們砍下樹枝鋪床,並燃起營火驅蟲,旁邊還吊著幾個凹陷的空銅罐。以三個小孩子來說。露宿野外雖然危險,但是愛珥文卻很少在露宿的時候遇難,因為薛德立和安普洛希雅會交替架設結界。
那愛珥,我們去打獵,剩下交給你處理了。
薛德立和安普洛希雅兩人,為了取得煮燉湯的材料而到森林打獵去了。
昨天。三個人在偶然經過的農場上,意外獲得新鮮牛奶。
因為他們幫忙抓到逃出柵欄的牛,所以農場主人分了牛奶給三人。
三人平常都是吃烤吉士配乾麵包,薛德立說想趁這個機會喝點燉湯,並且興奮地說一定可以抓到兔子。
安普洛希雅則是陪薛德立一起去,她似乎想在森林見血之前先做幾個光系魔法彈的樣子。
於是,只剩下愛珥文一個人留下來了。
好了,來洗衣服吧。
愛珥文在看不到兩人的背影之後,將昨夜燃燒過的榆木灰燼泡在水裡,做成冼衣服用的灰水。
灰水有去除污垢與漂白的效果,對於買不起肥皂的窮人來說,是很有用的好幫手。
今天天氣很好,應該很快就會幹了吧。愛珥文自言自語道。
愛珥文是門卡那林的修女,聖教有著必須放棄所有武力的戒律,因此她身上禁止攜帶任何武器。
所以一旦碰到像今天這樣,只能靠打獵來獲取食物的露宿生活時,她就幾乎幫不上忙。總是品嘗著另外兩人取得的食物,並睡在他們鋪設的安全結界內。
就算不是露宿也一樣。
他們手上絕大多數的旅費,都是門卡那林撥下來的,但是光靠這些錢要採購彈匣或其它用品的話,絕對不夠。不夠的部分就得靠薛德立或安普洛希雅填充魔法到子彈裡面之後,再賣掉子彈賺取差額。
所以自己只是兩個人的包袱。
(真是沒出息呢)
她今天已經不知道嘆幾次氣了。
愛珥文能做的事情並不多。
雖然她在伊柏利特的修道院被稱之為天才,但是一旦來到外面的世界,她的知識卻派不上什麼用場。
比起失傳的知識,或者環繞太陽運轉星球的周期約有多久這類學識,人們更忙于思考明天食物與稅賦的著落。
而這一點對旅行中的愛珥文也一樣。
自從她離開修道院之後,完全沒有想起過積分演算就是微分的逆演算這件事情。
(我真是沒用如果我能夠像過去一樣使用魔法就好了。)
愛珥文很羨慕安普洛希雅。
每次看到兩人討論著魔法陣式和槍的話題,愛珥文心中就有種被灼熱的荊棘刺穿的感受,但是這灼熱的東西卻會瞬間冷卻,一邊兜著圈子畫出螺旋形狀,一邊沉入愛珥文內心深處
愛珥文突然回過神似地抬起頭來,連忙甩甩頭。
不行不行。我只要做到我能做的事情就好了!
愛珥抱著三人份的臟衣服,走向稍微有段距離的小溪去。
在充分浸泡過灰水之後,將衣服放到適合的岩石上面反覆拍打。
隨著太陽漸漸升起,風兒將底下田地翻動過的土壤香氣吹送上來,這是很舒爽的風。因為太舒服了,讓愛珥文不禁一邊冼衣,一邊哼起歌來了。
深厚的恩澤
愛珥文才剛哼起熟悉的旋律,就突然停了下來。
(對了。昨天我為什麼鑽進薛德立的毛毯里啊?)
記得自己好像是因為作了惡夢而半夜醒來,然後就突然很想看看薛德立的瞼。
愛珥文覺得很奇妙,她記得自己作了惡夢,但是卻完全想不起來到底作了什麼夢。
不行.這時候就要唱唱聖歌洗滌一下心靈!
愛珥文從自己學過的聖歌裡面,找出可以趕走迷惑人們心智的惡魔的歌。
像她這樣的修女必須修習聖歌齊唱,因為聖歌都是由古語撰寫成的,所以據說會帶給人們一定程度的影響。
聖歌透過修女們口耳相傳,其中有不少是特定寺院才會流傳下來的歌曲。
修女們便以聖歌來服務沒錢買葯的窮苦人家。
當然愛珥文跟其它修女一樣每天都會出外服務民眾,她會負責照顧行動不便的人家,幫他們洗衣等等。勤勞工作的愛珥文很快就變成受到鎮民喜愛的人物。
但是,卻不知為何,沒有人希望她吟唱聖歌。
為什麼呢?我明明就會二十幾首聖歌
她歪著頭,認真思考著這個問題。
很可怕的一件事情是,愛珥文完全沒有自覺。自己唱出來的歌走音程度有多麼誇張。
愛珥文是個優秀的學生,所以她認為音樂也像算數或語言一般,努力學習就可以學會。
所以她深信自己之所以可以通過聖歌考試。也是因為自己依照著樂譜上的標示吟唱出來的結果。
就算修道院院長說:你、你不用唱了,去服務民眾吧。
或者薛德立偶爾會面露難色地說:愛珥這、這不太對吧!
當薛德立這麼說(應該是呻吟)的時侯.她便會非常後悔自己因為忙碌而疏於練習聖歌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