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從一大早就陰雨綿綿,光這樣就足以讓人意志消沉了。
而且我那天居然還嚴重遲到,心情真的是跌到谷底。
這一切當然全是那個叫儚的女人害的。
因情勢所迫,一個正值青春期的國中男生和那種姿色可比寫真女星或賽車女郎的女人,在同一個屋檐下共度了一晚。叫我怎麼可能睡得著嘛。
就這樣,好不容易在報紙和牛奶送來的時候才開始昏昏欲睡的我,在那之後僅僅睡了五小時。
當我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第二堂課已經開始了。這件事情本身當然也令我十分著急……
然而更讓我驚訝的是,那個女人居然不見了。
她沒有留下任何字條,連房門都沒關,就這樣怱然消失。
仔細一看,就連我昨晚沒吃的咖哩麵包都不見了。
(那女人到底是跑來幹什麼的……!)
虧我本來還打算今天蹺課,向她問個水落石出的說……
結果,現在別說是父親的情報了,就連那女人的真實身分都還是一無所知。
於是,計畫完全泡湯的我,最後只好硬著頭皮來學校。
這麼一來,我自然就得和同班同學——美樹本由字碰面。這對到現在為止,都還沒為昨天的誤會作澄清的我而言,老實說還真有點提不起勁來。
但是,就算在教室里和由宇碰個正著,她也完全無意開口跟我說話,我始終找不到機會解釋,只能讓時間白白流逝。
(呼……總算結束了。)
第四堂課下課的同時,整間教室隨即化為午休氣氛。我也離開教室,前往合作社。我打算先填飽肚子,再去找由宇把話說個清楚。
這是因為我從昨晚吃了一個可樂餅麵包之後,直到現在都還滴食末進。正值發育期的胃囊早已到達極限,再加上睡眠不足的二連發攻擊,讓我在課堂上好幾次都差點恍神。我實在不認為自己有辦法在這種狀態下,好好地向由宇解釋清楚。
沒想到,就在我擠過有如大拍賣搶購的人潮,好不容易保住一塊咖哩麵包之際,突然有人從背後叫住了我。
我回過頭去,由宇就站在那裡,臉超臭的。在她的壓力之下,我不敢再搶下一塊麵包,就這麼乖乖跟著她到屋頂上去了。
***
「——你今天上學還真從容耶。」
由宇劈頭第一句就是這麼帶剌的話。
「啊,沒有啦……」
「跟昨天在恭一房裡的那個女人有關係吧?」
雨勢固然不大,但由於下著迷濛煙雨的緣故,除了樓梯間的屋檐外別無他處可以躲雨,因此四周除了我們兩人以外,不見半個人影。
由宇就是看中這點,才帶我到這個地方來談這個話題的吧。
現在,我們兩人就在狹窄的屋檐下,彼此互不相視,持續著對話。
「我跟你說,由宇——」
「怎樣?她昨晚住下來了?」
「嗯……情勢所迫。」
「咦、喔~~……原來如此。所以,今天你才會遲到啰?」
世間常見的猜疑心,表露無疑的揣測。
「喂,由宇,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我不禁轉頭看向由宇,但是她打斷我的話,繼續說道:
「什麼誤會?昨天有個女人待在恭一的房裡,而你、你……還脫下褲子……我說的都是事實吧?」
「唔……那是……是這樣、沒錯啦。」
由宇難以啟齒似的支支吾吾向我控訴著,我百般不願地點點頭。
「——唔!看、看吧,果然是這樣!」
「可是那是誤會啊!就跟你說當時的情況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其實,不管恭一要與誰交往都和我無關。只不過,你現在畢竟還是個國中生,站在房東的立場,在那間公寓里做那種事對我們是一種困擾,我只是想提醒你這點而已!」
雖然早已有所覺悟,不過要讓她聽進我說的話,似乎沒那麼容易。
所以,我決定孤注一擲。
我整個人轉向由宇,問她:
「你以為我和那女的上床了嗎?」
說真的,要我開口說出這樣的話實在很丟臉。我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虛掉,儘可能明確地告訴由宇。
「咦……上、床是……」
「怎樣?你以為我和那個人做愛了吧?」
我毫不拐彎抹角,以這種就國中生而言,稍嫌露骨的辭彙來問她。
「恭、一……」
由宇一臉驚愕,再也說不出話來。
她的氣勢已經明顯受挫,現在正是大好機會。
「絕對沒有這回事!」
「咦……?」
「事情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樣!」
「可……可是……」
「那時候我正在換衣服。是那個女的擅自闖進來的。」
由宇沉默著。大概是聽了我的話之後,陷入思考中了吧。
不過那正是我要的。最重要的就是讓她將我說的話聽進去。
所以,我才會不惜使用那麼丟臉的關鍵字讓由宇產生過度反應。
「她是……誰?」
看樣子,由宇似乎『有心聽我說話』了,我總算鬆了一口氣。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她好像跟我爸認識的樣子,所以,我想應該是研究室的人。」
「那你為什麼不這麼告訴我就好了呢?」
「還來不及聽人解釋就跑掉的是你吧?」
「唔……或許是這樣沒錯。不過,你自己最後還不是沒來吃漢堡肉?」
「漢、漢堡肉……伯母親手做的漢堡肉……既鮮嫩又多汁……純手工做的漢堡肉……」
那個單字喚醒了昨晚的懊悔記憶,隨之轉換為對那個叫儚的女人的憤怒。
「可惡,我超想吃的說!」
「哇!怎麼了?」
我突然大聲吼叫,讓由宇嚇了一大跳。
在氣憤之餘,我開始向由宇傾訴我有多期待昨晚的漢堡肉。我實在無法剋制自己不說,忍不住便滔滔不絕地抱怨著。
因為我最喜歡吃的就是漢堡肉了啊。
「好了,我知道了啦,改天我再幫你拜託我媽……不過恭一,你怎麼會讓那個人住下來呢?是有什麼理由嗎?」
現在反而是由宇變得比較冷靜。像是姐姐在安慰弟弟似的,她反過來詢問情緒失控的我。
不知不覺間,我們兩人的立場便對調了,總覺得這比剛才脫口說出與年紀不合的話還要丟臉。
「……她說我爸還沒有死。」
「啊?」
說起來,父親的喪事可以說是在由宇雙親的幫忙下才得以順利進行的,由於當然也有參加喪禮。所以,她那詫異的表情也算是合情合理的反應。
「聽起來很扯吧?不過……」
接下來,我從學生手冊中拿出一張照片給由宇看。
那是我至今為止從未讓任何人看過、一直珍藏著的全家福照片。
「這是恭一的……?」
我點點頭。
那大概是看到照片上年輕時的父親與一臉欠扁笑容的幼稚園孩童之後的反應吧。不過,我希望她注意的不是那種地方,而是……
「那,這個長得很漂亮的就是恭一的媽媽……嗯?——咦?」
不知道由宇是不是終於明白了我的意思,只見她睜大了眼睛,驚叫出聲。
「這個人是昨天的……?」
「注意到了嗎?不知道為什麼,那個女的長得和照片中的媽媽一模一樣。」
「可是,這張照片不是……」
由宇的視線在照片與我之問來回遊移,一臉困惑的樣子。
「嗯,相隔少說也有十年了。所以就算她還活著,也不可能那麼年輕。而且聽那傢伙的口氣,也不像是認識我的樣子。」
其實應該說,我壓根兒不想把那種既粗暴又沒教養的女人當成是我媽。
「那她會是什麼人?姐妹或是親戚?」
「天知道。總之,我早上起來時她人就不見了,真是搞得我一頭霧水。」
「恭一……」
我從由宇手上取回照片,和學生手冊一起放回胸前口袋。
「對不起。因為發生了太多事情,一時之間有些混亂……老實說,當時我並沒有多餘的心力通知你或老爹他們。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