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It/準備就緒 「Auguri!」

「朝比奈同學?」

傍晚時分在日爐理坂車站前發現了穿著浴衣的少女,木下水彩不禁出聲叫住了她,但卻又馬上開始後悔。唔哇,我幹嘛草率地出聲叫她啊?雖然我們同班,偶爾也會交談沒錯啦,但每次都是周圍也有其它同學在啊!我只不過是在人群角落中參加而已,仔細想想,根本從來沒和她一對一交談過啊!她八成也不曉得我是誰吧?

怪人?搞不好她會這樣想喔。

真希望我是認錯人。

然而,像月亮逐漸滿盈般浮現、如今仍年幼但確實看得出閃耀的未來正在萌芽的那張瞼,顯然就是她的同班同學——朝比奈菜菜那本人。畢竟頂著一頭搶眼紅髮的少女,在這個日爐理坂除了她以外還有誰?啊啊,怎麼辦?有沒有哪個朋友剛好路過的?水彩東張西望環顧四周。不過暑假傍晚的車站前,別說是朋友了,就連下班途中的上班族也沒瞧見。半個人影都沒有。這種情況下只要打照面,是誰出聲的就一目了然,沒辦法敷衍過去了啊——

看著保特瓶飲料的自動販賣機,一瞬間認真地猶豫是否能躲到販賣機後頭。就在這一刻,眼神對上了留著鮮艷紅髮、身穿白色浴衣的少女。

世界彷佛凍結——

「喔喔,木下。」紅髪少女微笑。

水彩不禁懷疑起自己的耳朵。

「妳、妳認得我嗎?」

菜菜那愣了一下。

「怎麼問我認不認得……我認得啊!全名是木下水彩。」

水彩高興得簡直要死掉。

沒想到她居然記得我!

「沒錯,就是那個『水彩』!」水彩握拳,加重了「水彩」兩個字的力道。

沉默。

夕陽當中,影子顯得朦朧,水彩就這麼僵著思考:啊啊,該怎麼辦?該說什麼才好?她不想講太無趣的話,被這個充滿魅力的同學當成是無聊的傢伙。啊啊,可是怎樣才叫做不無聊?到底該講什麼——

她幾乎反射性地說著:

「啊,那個,我叫做水彩。」

「嗯,我剛剛說了,我認得啊。」

「……」

「……」

又一陣沉默。

期望落空,水彩不禁慾哭無淚。這時她才終於察覺,平時談話對象總會在這時間她:「『水彩』真是個奇特的名字耶?」而這時水彩就會回答:「嗯,因為我爸爸很喜歡畫畫。所以我也喜歡畫畫!」然後彼此呵呵笑開,延續對話。可是仔細想想,菜菜那是直到前一陣子都住在義大利的日義混血,雖然有個日本名字、不管日語講得多流暢,但終究還是個外國人,不明白「水彩」這個名字在日本來說究竟是有多奇異。

沒錯,外國人。

自幼兒園到高中都一直在日爐理圾就學的水彩,第一次見到「轉學生」。

當然,就算築菜那是「外國人」,水彩也知道她不是「外來的人」,畢竟她是那個舞原家的公主親自帶到這塊土地上的人,是被認同的人:也就是說,就算朝比奈菜菜那的出生不同,但同樣部是生活在這塊土地上的一員。

但是,理智雖然明白這點,感情卻非如此。

像這種時候,水彩就會覺得自己真是個無可救藥的溫室花朵。當然,自己生性拘謹、怕生的個性也是個很大的因素。不過水彩認為絕對和是否出生於日爐理坂扯不上關係。

日爐理坂——那是個巨大的溫室。

守護居民不受「外面世界」侵犯。溫柔而卻又扭曲的巨大溫室。儘管「外面世界」經濟面臨怎樣地不景氣,都和日爐理圾沒有關係。不管是石油危機、泡沫經濟或者哪裡發生了戰爭,日爐理坂始終確保一成不變的和平。實際上來說,在日本這種不景氣的情況下,日爐理坂的失業率也仍是零,能確保就業率百分之百(當然前提遺是基於本人的期望);就算遭遇意外或事件,跌落人生的谷底也不必擔心,一定會有人前來助一臂之力。沒錯,日爐理坂名副其實是個互助的世界。過去不知中央哪個單位的公務員來到日爐理坂,打算在附近建公立學校;他曾經如此稱呼這塊土地——巨大的「幸福大家庭」。這塊土地確實堪稱如此,可是也很奇妙,水彩是這麼想的。日爐理坂的人會彼此互助,為了維持這個「幸福大家庭」,彼此互助、排除「外面的世界」。你若是旅人,要拜訪日爐理圾則毋須操任何心,沒有比這塊土地對待旅人更親切的了。因為對於這封閉世界的居民而言,帶來嶄新刺激的旅人無疑是上天賜予的恩惠。大家都會溫柔地對待你,幫助你。但千萬不可對此會錯意而打算在此定居,否則這塊土地會搖身一變呈現另一種風貌。為了守護這個「幸福大家庭」,而將「外面的世界」——異物徹底排除的巨大怪物的風貌。過去為了在日爐理坂附近建公立學校的公務員,在這塊土地奮鬥了十五年,胃與精神都受了重創回去了。花費國家的金錢所建的公立學校,最後招不到半個學生而廢校,現在成為舞原家的「私立大城跡國民小學」。

日爐理坂。

我們是「幸福大家庭」。

在這塊土地上,擁有燃燒火焰般的紅髮、顯然散發著異國風情,但卻有著統治日爐理圾的公主殿下蓋官印掛保證、名為朝比奈菜菜那的存在,著實讓人感到為難。畢竟以水彩為首,日爐理坂的學生都從未接納過「轉學生」。因此從外地來卻又是同伴的人——這樣的存在,讓他們不知該如何去接納。國小也就罷了,但偏偏是青澀、會像個小大人一樣反應的高中生——

要拒絕很簡單。

只要不敞開心胸、將她歸類於點頭之交,相處上就簡單多了。但若要當朋友,不僅僅是單純認識、而是要共享苦樂的朋友,水彩已經不曉得該如何去和菜菜那相處了。

不想被討厭。

不想被拒絕。

想成為朋友。

但那該如何是好?

像這種時候,水彩就會覺得自已真是無可救藥的溫室花朵。

至少要是從剛入學就在一起、同樣是一年級新生、彼此初次見面、同樣面臨第一次接觸到的狀況、境遇相同的話,也就比較容易製造契機了。然而由於菜菜那的家庭因素,她沒有出席入學典禮,比大家晚了將近一個月才來上學。

再加上和日本人大為回異的紅髮與個性。

很顯然就是水彩十五年人生中第一次遇見的「外面的人」。

雖然想當朋友——

但到底該如何接待她?

「……咦?」她察覺菜菜那似乎說了些什麼而自己卻漏聽了,水彩慌忙出聲:「對、對不起,那、那個,我不小心發獃了一下!」啊啊,要是她把我當成沒禮貌的傢伙那該怎麼辦……

「……我說啊。」多少被水彩的氣勢所壓過,菜菜那又再重複一次:「我可以叫妳水彩嗎?」

「……嗯!」

「嗯,知道了。那麼,水彩。」她環視周圍。「妳住在這附近嗎?」

「不。」

初次聽見菜菜那的日語時總覺得有點笨拙,但現在則流暢得幾乎可說是日本土生土長也無不妥(雖然偶爾會在口語里摻雜著奇怪的文章用訶)。一面對菜菜那的日語聽得入迷,水彩搖頭答道:

「以前是住在日爐理坂沒錯,但國中時搬家了,現在住在和歌丘。」

「哦~那麼,妳現在是忙完了,準備要回家?」菜菜那看著車站。

「嗯。」

「……我家呀,在日爐理坂喔。」

「嗯,我知道,在那一邊的山腳下吧?」說完水彩又連忙補充:「我並沒有特別去調查啦!是因為那裡以前是公主殿下的『人偶之家』——」

「那裡現在變成我的工作室了。這麼說來,水彩也是美術社的吧?」

水彩大吃一驚。「妳知道?」

「……好歹我也是美術社的啊。」

關於這一點,水彩當然很清楚。喜嘆畫畫的水彩參加的不是繪畫社而是美術社,就因為菜菜那參加了美術社(不過菜菜那也是同好會「神秘推理團體」的所屬社員,幾乎都泡在那裡,所以水彩一次也沒有在美術社遇過她)。正是所謂追隨她的腳步……唔哇——水彩心想——這樣像不像跟蹤狂啊?同班、參加相同社團,還知道人家家住在哪,甚至還在這樣的夕陽下巧遇。要是被懷疑「妳該不會跟蹤我吧?」該怎麼辦。.

不知菜菜那是怎麼想的?這樣的念頭才剛剛掠過腦海,水彩突然無法直視菜菜那而轉移視線。

視線從菜菜那的臉移到她全身。

燦爛、正如燃燒般耀眼的紅髮,搭配著清純又微微帶點妖艷、白色質地的煙火花樣浴衣。衣襬隱約可窺見雪白的踝骨部位,再加上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