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TrueSide 終曲

「他們為什麼就是不懂!」

峰島勇靠坐在不加裝飾的木製椅子上,興味盎然地看著岸田群平亢奮的模樣。

岸田氣得握緊拳頭,不高興地看著勇。

「你笑什麼?」

「因為平常總是心平氣和的你會生氣,實在很稀奇,讓我觀察得興味盎然。」

勇回答完之後,彷佛真的覺得很滑稽,從喉頭髮出笑聲。

「能讓你這樣的天才說一句興味盎然的確光榮,但我真的在生氣。學會見識狹隘,對新事物不去理解,這些都不是今天才開始的。可是嚴重到這個地步,根本就令人絕望。為什麼大家都不能理解你的才能?為什麼不肯承認你是個天才?只因為你沒讀過大學,就看都不看一眼。你的每一篇論文明明都是可以得諾貝爾獎的割時代鉅作啊!」

岸田拿著勇的論文揮舞怒罵,當事人的反應卻很冷淡。

「算了啦,世界上應該也沒那麼多人看得懂。除了你以外,我大概也只想得到蘇聯的索爾蓋·伊瓦諾夫了。」

勇鎮定的態度反而讓岸田更加暴躁。

「你打算在這小小的房子里終老一生?這裡沒有設備,也做不了什麼實驗,你在這裡到底可以得出什麼東西?」

「這不是什麼問題,我的實驗只要有這裡就能做了。」

說著指了指自己的頭。

勇說得心滿意足,岸田則一臉不能信服的表情在室內踱步,思索有沒有什麼好方法。

「拜託不要像一隻快要冬眠的熊一樣踱來踱去。泰迪熊肚子凸凸的也許還挺可愛的,可是很不巧,我就是不會覺得體脂肪率44%的男性可愛。」

岸田不理他,繼續踱步。勇打著呵欠,默默看著岸田。

這間獨棟的房子蓋在郊外寧靜的樹林中。從窗框用老樹做成的玻璃窗往外望去,可以看到樹木隨風搖曳,鳥兒啄著果實。

岸田在兩側牆壁之間來來去去,忽然在房間正中央停步,雙手一拍,似乎想到了什麼。

「我想到了一個方法,你聽聽看。我把你的論文丟上網路,檔案格式和內容全都不寫明。這樣就不用管學會了。別說是學界派系,連國境都將形同虛設。」

「麻煩。」

但勇一句話就擋回了岸田的提議。

「照你平常用的記述法去寫就好。光是你的記述方式就已經充滿了革命性,會刺激有識之士的好奇心。遇到解讀不了的東西,大家都會起勁去解。人類的心理就是這樣,越是想藏起來,人們就越想打開。」

「其實那只是我自己的一套文法,並不是加密。」

勇不怎麼起勁,但仍然接受了岸田的提議。即使用的PC老舊,仍然只花五分鐘就寫好了資料,交給岸田。

「好,這份檔案就叫做零檔案吧。」

「隨你高興。」

岸田意氣風發,勇卻正好相反,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我現在興奮得不得了。要是有人能夠完全理解你的論文,會是什麼情形?他們將能和你在同樣的高度交談啊。相信你以前一定沒有這樣的經驗吧?」

或許是岸田這句話讓勇有所感,只見他從椅子上輕輕探出上半身,笑著回答:

「的確。如果有人能完美解讀,確實會讓我很有興趣。如果這個人是超越我的天才,我就改掉自己的名字吧。我想想看,對了,既然我成了第二,那我就把名字改成勇次,或是勇次郎,你覺得呢?」

岸田輕輕一笑說:

「哈哈哈,怎麼可能會有在你之上的天才呢?我只是想讓這個世界知道你的天才,以及你這些可以名留人類歷史的發現與發明。」

當岸田博士醒來,最先看到的是一個破掉的架子,上頭雜 放了許多破掉的燒瓶與燒杯。

「……是夢啊。」

他覺得昏昏沉沉的腦子裡,還留著峰島勇次郎年輕時的殘像。

「這可真是作了個令人懷念的夢啊。」

傳聞說零檔案是峰島勇次郎散布出來,但其實這是發自自己欠缺思慮的提議。

索爾蓋·伊瓦諾夫投奔日本與死亡的消息乃是國家機密,當岸田博士聽到這個消息,已經是很久以後的事情。

岸田年輕時,作夢也沒想到索爾蓋,伊瓦諾夫這個徹頭徹尾的愛國者竟然會投奔他國,更沒想到他會死於非命。

從散布出去的論文中發現出來而問世的學問,包括除以0的計算與大統一理論的完成等學術上的瑰寶,理應能夠為數學與物理學帶來全新的進步。岸田博士深信峰島勇次郎的許多發明與科技,都將為人類帶來更豐富的福祉。

岸田博士沒有任何野心,有的只是一份善意。在他自己看來,這就像是把自己找到的全球最大鑽石捐給博物館一樣。然而後來,岸田博士卻深深體認到這種想法是多麼膚淺、多麼愚昧。

「……啊啊,對了,我人在俄羅斯。」

岸田坐起上身,重新戴好眼鏡。

「這裡,是哪裡?我到底……?」

他揉著發痛的背,朝四周看了看。這是個昏暗的房間,呼出來的氣息都是白的。

看樣子自己是待在一間很舊的實驗室。從年份已久的實驗器具與積了灰的桌子看來,這裡廢棄已有十年以上。

「啊啊,對喔。」

他總算想起了失去意識之前的事。他在伊凡的帶領下到了地下,受到大群無機生命體攻擊。

「不行,我得儘快通知ADEM這件事。」

岸田趕緊想要起身,卻從他睡的桌上滾落到地上。

「嗚,痛痛痛痛。」

他揉著身體,想打開實驗室的門。然而門一動也不動一下,甚至連門把都轉不動,彷佛這門只是一個有房門外形的雕刻。

「喂喂,有人在嗎!」

岸田心想無論是被俘還是獲救,總該有人看守,所以出聲叫喊,但門外沒有任何反應。

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岸田博士想盡辦法試圖離開這裡,但全是白費工夫。實驗室沒有其他出口,通風口也被灌了水泥封住。

他拿起椅子、桌子,或是一些沉重的金屬制貴驗器材,試圖砸壞門或牆壁,但結果只震得手掌發麻,手腕疼痛。

「話說回來,這裡到底是哪裡?」

岸田心想既然逃不出去,至少也要掌握這裡的位置,於是開始在室內四處搜索。實驗室里剩下的東西,不是已經壞掉,就是老舊得不堪使用,幾乎沒有例外。筆記本、備忘錄、貼在圖釘板上的便條紙等等,幾乎全都是用俄語寫的。

他在裡頭找出了一份記載了索爾蓋·伊瓦諾夫這個名字的筆記。

二十年前試圖投奔日本而喪命的蘇聯天才科學家,是唯一解讀了勇次郎所撰零檔案的人物。上面所寫的內容確實耐人尋味。

筆記上寫的是關於腦內記憶數位化的雜記。先以複製人技術做出新的大腦,再把腦內的記憶複製過去。只要將老化的大腦當中的記憶複製到新的大腦里,就等於是同一個人物。筆記中記載老鼠階段部分的實驗已經成功。

但岸田覺得耐人尋味的卻不是研究內容,而是索爾蓋·伊瓦諾夫的思想與人性。看樣子他最關心的不是記憶的繼承,而是相信人能夠不老不死,而且他也期望如此。

「這間實驗室也曾經是索爾蓋·伊瓦諾夫的研究設施?」

這多半也就表示自己仍然被關在前沙皇研究局的地下設施。岸田博士翻遍了實驗室內剩下的文件與器具,但並未找到什麼有意義的東西。

「……該怎麼辦好呢?」

岸田博士束手無策,腳下卻踢到東西。那是一個直徑約有恥公分,比人的頭部還要大了一圈的圓筒形標本筒,只是裡面是空的,什麼都沒裝。

岸田博士心想可得小心別被破掉的玻璃割傷,於是想放回架上,但他的手卻在途中停住。整個人凝視著標本筒,當場驚訝得不能動彈。

當他看出以前標本筒里保管的是什麼東西,拿著筒子的手以及身體都顫抖得越來越劇烈。

岸田博士看著筒上貼的標籤,上面寫的並非俄語。

「真目蛟……是他?」

十二年前,遭峰島勇次郎殺害的真目家殺手,名字為什麼會寫在標本筒上?

但更令岸田博士震驚的卻是筆跡。

「這不是勇次郎的字跡嗎!」

距今超過十年前,勇次郎帶著寫上蛟這個名字的標本筒,來到俄羅斯的大地。

他來到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有什麼目的?這個標本筒里裝的又是什麼?和無機生命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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