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第二章 Time Spiral

率領美國海軍第四艦隊的雷伽特艦長,從航空母艦James.F.Whitmore的艦橋上,用夜視鏡向北方的空中張望。

造成雷伽特艦長不悅表情的理由有三個。

一個是,雷伽特艦長平常就總是一臉嚴肅。

一個是,雷伽特艦長率領的第四艦隊在與自由號的交戰中已經處於全面崩潰的狀態。特別是兩艘尼米茲級的航空母艦中的一艘,眼睜睜地在鐳射炮的攻擊下輕易地被擊沉,這在於他的戰歷中可以說是史無前例的屈辱。最後是,在依然持續著的與自由號的戰鬥中,還必須迎接從日本過來的客人的不合情理的狀況。這三個理由讓雷伽特艦長的不悅情緒異於往常。放在平時,稍有點事,就能聽到怒罵之聲一句兩句,甚至三句四句地傳來,但如今卻是一言不發。這反而不由得讓人感到毛骨悚然,艦橋上的全體乘務員的神經被前所未有地繃緊。

「艦、艦長。很快就要抵達了」

通訊員戰戰兢兢地作出報告。

「……明白了」

本以為會遭到怒罵的通訊員反射性地縮起身子,卻沒想到回答意外地冷靜。但是通訊員並沒有因此放下心來。

雷伽特不發出怒吼只有兩種情況。

首先是心情愉快之時。雷伽特在任的三年間,這種情況通訊員用兩隻手都能都能數得過來,並且深知現在絕非是這種情況。

另一種是,心情糟糕到極點之時。因為過於憤怒,反而讓怒吼聲轉變成平常的聲音,堵塞在喉嚨口。儘管如此,只要稍有差池就會爆發。

如今很明顯是第二種狀況。現在輕易地與雷伽特對話,無疑是與蒙著眼睛在雷區奔跑無異的愚蠢行為,在場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但是,就算如此依然必須盡忠職守。通訊員下定決心,再次確認。

「艦長,是否需要出迎的準備?」

「不必。我一人就足夠了」

憤憤地夾起沒有點火的雪茄煙,雷伽特像是吐出怨氣地說道。

「但、但是,雖然您這麼說,對方可是……」

「別開玩笑了!就算是總統,只要乘到我的艦船上就必須聽從我的指示!」

毫不講理的言論。總統與艦長的關係,如果將總統比作總經理,不,董事長的話,就算是作為第四艦隊旗艦的艦長,其立場也不過就是部門長級別而已。何況軍中階級制度森嚴,要是違逆上司,在作戰司令系統上是決不允許的。雷伽特的發言從一開始就是不可能的。

但是雷伽特並不是一個只會耍嘴皮子的男人,在這裡的所有人心中都是明明白白。

而且要不是這樣的男人的話,根本就無法對付在突然出現的這種狀況下,還偏偏就要造訪這艘戰艦的特異人物。

從厚木航空基地出發的F/A-18朝著太平洋的一點,筆直地以最短距離飛行。

並不是搭載戰斧導彈後已出發的F/A-18飛行編隊。僅僅就這一機從編隊脫離,也沒載有導彈,相對意外地維持著1.8馬赫的最高航速飛行。

目的地是離自由號所沉沒的2222方位點稍稍偏離的正在航行中的尼米茲級航空母艦James.F.Whitmore。

「很快就將到達」

飛行員向後部坐席中的人物報告。F/A-18分為單座型與復座型兩種,現在飛行中的是後者。

「喔」

粗曠的應答聲從后座傳來。隨後便是一片寂靜,甚至讓人懷疑真的是否有人在身後。

飛行員對后座的人物雖然是十分好奇,但現在還是必須專心駕駛。

接下來就必須要降落到航空母艦之上了。夜間登船是連飛行老手都感到恐怖的事情。空母上斜伸而出的為了戰鬥機登艦用的斜角甲板的空間決不寬闊。在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夜間飛行,僅僅是依靠登艦誘導裝置著陸的瞬間能讓心臟一下子吊到嗓子眼。更何況這次後部坐席中乘坐的是要人中的要人。

緊握操縱竿的手心中不禁滲出汗來。飛行員的喉嚨中發出嗚咽,總算鼓足勇氣著陸。為了讓其停止,掛起的三條提網鋼索中的最後一條總算牽引住飛機。

但是,儘管飛行員依然是緊張得三魂出竅,

「呀,真吃驚呢。戰鬥機在空母上著陸原來是不減速的啊」

如同孩子般喧鬧的聲音響起。剛才的寂靜就如同是騙人一般。

「萬一著陸失敗的話,為了能夠就這樣再次升起。所以用提網鋼索鉤掛攔截來取代減速」

飛行員誠實作答。

「哦。聽起來很有意思啊。不過這狹窄到苦悶的坐席真讓人受不了。趕快幫我打開吧」

邊說著邊磅磅地敲起艙蓋的玻璃。看來是個急性子的人物。

飛行員聽從指示將艙蓋打開,后座的人一反其給人的印象,輕鬆地跳下飛機。

雖然身著和服乘坐戰鬥機的人物是前所未聞,但是對於任何一切都是規格外的要人———真目不坐來說,卻是奇妙地適合。

「什麼啊。歡迎真少啊。本來還期待能有沒什麼意義的豪華樂團咚咚鏘鏘地演奏吵鬧的音樂呢。來迎接的只有你一個啊」

落到夾板上的不坐環視周圍,最後望向眼前站立著的一臉不悅地張著倔強表情的雷伽特艦長。

「不好意思就我一個老頭子。在這非常時期來到甲板迎接。雖然這已經是表示出了最大限度的歡迎之意了」

飛行員在後面全身僵硬。說到真目不坐,可是連總統大人都不敢造次的大人物。而雷伽特卻毫不畏懼地回瞪對方。沒有想要握手的打算,連敬禮都沒有。

「那麼,你來這裡做什麼?」

竟然直接用「你」來稱呼。別說是「先生」了,連名字都沒有。這已經不是沒有禮貌而是沒有常識了,但意外地,眼前的和服男子對於這種態度卻沒有一絲的責難,反而是開心地作答。

「問我為什麼來?哈,當然是來看好戲的咯。這裡可是最好的特等席啊」

「……看好戲?」

「哦啊。自由號對球體實驗室,再加上第四艦隊。真不錯呢,和我小時候看的大映電影不是很像嗎」

「別說昏話了。現在眼前正在發生戰鬥,不,是戰爭!雖然現在本艦暫時後撤,但說不定什麼時候又將成為敵人攻擊的目標!」

「啊啊?你還不知道嗎,載有大量導彈的眾多援軍不是馬上就會增援過來了嗎?」

「是啊,增援會來!但是在這之前你給我馬上離開本艦!在被攻擊前!」

雷伽特發出咆哮。為防止戰鬥機起飛著陸的爆音,所以在空母甲板上耳塞是必須的,但現在的咆哮之聲似乎連耳塞都能震穿。

但是眼前的和服男子將手揣在和服前襟內,沒有一絲動搖。

「不會的」

並非叫喊的聲音,卻不知為什麼在這空母甲板上連雷伽特的耳朵都覺得疼痛般直貫耳內。

「不會?」

「是喔,海星要是將這空母擊沉的話,計畫就失控了」

「你說什麼?」

第一次,雷伽特的表情中混入了憤怒以外的表情。常年的航海生活中每日凝望大海,似乎是將一汪海水收納其中的深海色碧藍的瞳孔,從不坐的正面凝望。

自己何以會如此感情用事。如今,這個人物,偏偏是這個人物來到了自己的艦上。並且明言不會遭到攻擊。但是,雷伽特並沒有輕易地把一手掌握世界最高情報,甚至能動搖世界的大人物的到來並作出安全保證這樣的情況簡單地信以為真。雖然並沒有當真,但卻因此想到了自己忘記了作戰中最基本的,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戰況的確認。

在戰場上,事態的發展,就算只經過了一秒,對應的狀況就會有所不同。在相互對手間因無法讀取對方思維而難以出手的如同硬直狀態之時;只是踩到了一個石頭就因為緊張過度,連呼吸都忘記立即伏地之時;激烈地槍戰進行中,人命輕易地隨著子彈的火藥消散之時———戰況總是瞬息萬變。

一般來說,僅憑像這種來路不明的異國之人的話語,根本就不會作為戰況確認的情報。最新數據正不斷從本國傳來。但是,這個男人並沒有說謊。相信自己的直感,現在,對於與海星為敵作戰的自己來說,這個男人的話語在這種情況下,將會具有多大的價值,自然是不言自明。

作為軍人的雷伽特來說,最為重要的並不是自己的自尊。本國的名譽、是作為軍人的驕傲。最至關重要的不用說自然就是部下的性命。而對於個人最為重要的就是———自己下個月就要結婚的女兒潔尼。

「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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