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遭到破壞的日常
1
「轟轟~~~」
一個小小的孩童在房間里模仿飛機飛行的模樣,張開雙手精力充沛地跑著。這個孩童並不是淘氣的小男孩,而是一個穿著裙子,還只有四、五歲大的小女孩,儘管如此,她好動地在房間里跑來跑去的模樣,卻一點都不輸給男孩。
小女孩從房間乒乒乓乓地跑到走廊上,在走廊深處的一扇門前停了下來。踮起腳轉動門把,開門定進房間。現在明明是白天,但窗帘卻全部拉上,使得房間里一片昏暗,小女孩要找的人物則面向書桌,背對著她。
房間里雖然昏暗,但這名人物並沒有打開電燈。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只見這名人物專心地面對書桌進行工作。
小女孩悄悄走進房間。正確來說,是她自以為悄悄地走進,她不但踏出腳步聲,還對自己發出噓的一聲,更碰倒了房間里放的東西,嚴格說來應該算挺吵鬧的,總之小女孩認為自己是悄悄地走進房間。都「磅」的一聲重重地關上門了,還以為自己非常安靜,這小女孩的將來也許不可限量。
然而小女孩之所以會到現在還認為自己很安靜,這也是有原因的。朝向書桌的背影沒有對小女孩的動作做出任何反應,甚至連頭都不回。
小女孩小跑步跑向書桌旁的柜子,靈活地開始爬了起來。儘管動作本身搖搖晃晃,有兩次差點跌下來,但還是勉強爬到柜子頂上。
從櫃頂往下一看,目標人物仍舊背對著她。書桌周圍排滿這名人物拿來的各式器材,小女孩不清楚這些器材的用途,只覺得五顏六色的指示燈閃爍發光的模樣非常漂亮,讓她非常喜歡。更重要的是,這名人物在閃爍的光點圍繞下面對書桌工作的背影,讓小女孩聯想到已經再也見不到的父親,令她小小的胸口感到刺痛。
小女孩看了看下方的目標一眼,露出惡作劇的笑容。一直到最近,她的臉上才總算開始出現笑容。
「喝啊!」
小女孩毫不猶豫地從一點五公尺的高度跳了下去,一隻腳伸得筆直,牢牢對準目標跳躍,不,是掉落過去。如果角度再正確一點,簡直就跟特攝英雄片中的必殺飛踢一模一樣。然而這必殺的一踢,卻在離目標只剩幾公分的時候,殘酷地遭到破解。
「咦?」
目標人物纖細的手抓住了小女孩的腳踝。
「你怎麼會發現呢?」
小女生髮出那麼大的聲響,沒發現才奇怪,但對方做出的回答卻更加奇妙:
「鏡花,你犯了三個戰略上的錯誤。」
目標人物朝著這名連幼稚園都還沒上的幼兒——橫田鏡花,毫不留情地開始講解艱澀難懂的理論:
「第一、想用奇襲就要徹底消除聲響跟存在跡象。第二、憑你的體重,用這種高度差能讓對手造成的損傷終究有限,至少該把高度加倍。第三、其實這才是最重要的一點,我峰島由宇不是你橫田鏡花的敵人。」
這名人物就這樣抓著鏡花的一隻腳,把她倒吊著提到眼前。
「孫子有句話說『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考慮到我跟鏡花的戰力差別,奇襲也許算得上正確的選擇,然而要是把最根本的敵我關係搞錯,就完全沒有意義了,你懂嗎?」
鏡花先前一直瞪大了眼睛聽著由宇說話,但很快又天真地笑著點了點頭。
「嗯,你的母親曾經吩咐我,如果你做錯事就要糾正。既然你已經聽懂,那就沒有問題了。」
由宇說得趾高氣昂。
「不好意思,這種糾正的方法好像有點……」
帶著苦笑走進房裡的是鏡花的母親橫田和惠。
「對不起,鏡花又來打擾了。」
「沒有問題。多虧你提供了現在的生活環境,讓我的作業效率提升了150%,相較之下,鏡花的介入所造成的作業效率低落還不到6%。」
由宇是真心表示這不成問題,但被她這麼明白地斷言鏡花的行動確實導致工作效率低落,做母親的不禁十分惶恐。
不僅如此,她還十分擔心地看著到現在還倒吊著的女兒。雖說鏡花年紀還小,不過裙子這樣完全掀開,總覺得在情操教育上似乎不太好。但是看到鏡花就像隨風搖曳的蓑蛾一樣,開心地蕩來蕩去,又讓和惠什麼話都不好啟齒。多種感情交雜在一起,結果就是讓她忍不住嘆了口氣。
「怎麼了?你擔心嗎?看來要藏匿我們終究是會造成負擔?」
和惠趕忙搖手否定了由宇的疑問。問她擔不擔心由宇與斗真的存在,若說不會自然是騙人的,但更重要的是他們的到來讓鏡花的笑容變多,再也沒有什麼會比這件事更令做母親的高興了。她失去父親還不到兩個月,卻已經笑得出來,讓和惠由衷地感謝他們兩人。
「不、不是這樣的,我是想說……這樣一直倒吊著,血會不會上衝到腦子……」她委婉地指出由宇行為中不恰當的部分。
「說得也是,身為母親會擔心自己孩子,也是理所當然的。」
由宇很乾脆地認同,於是把鏡花放了下來,不,應該說拋了出去。
「哇~~!」
這個萬萬意想不到的行動,讓和惠驚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相較之下,人在空中轉圈的鏡花卻拍手大樂,整個人就這樣轉著圈朝房間角落飛去,一屁股坐上沙發椅。
「這、這、這……」
「這是利用離心力,讓太集中在頭部的血液平均分散到全身。我是讓她以胃部為中心旋轉,相信對身體的負擔應該也很小。」
由宇滿意地點頭,母親嚇得差點昏倒,鏡花則要由宇再來一次,就在這時,斗真也露了臉。
「和惠太太,鍋子里的東西都要煮開了,我就先把火關掉了……發生什麼事?你怎麼臉色鐵青?」
「啊,斗真,危……」
「咦?」
「喝啊!」
隨著一聲來無影去無蹤的可愛喊聲響起,斗真頭部傳來一陣強烈的衝擊。整個人被撞得翻了個跟斗的斗真,只勉強看到由宇接住掉下來的鏡花。
「怎、怎麼回事……」
斗真好不容易爬起身來。
「連四歲小孩都打得贏你啊。」
等待他的卻是由宇冰冷的視線。
「都打得贏你啦。」
鏡花還笑著復頌了一次。
2
靈堂響起鈴聲。和惠朝掛在靈位上的橫田健一遺照合掌默禱,靈前放著一個飯裝得高高隆起的大碗。
和惠的丈夫橫田健一,在四月上旬發生的球體實驗室佔據事件中死去。從他過世到現在,還不滿七七四十九天,直到幾天前,家裡仍有著揮之不去的陰影。
「斗真哥哥輸啦。」
從客廳傳來鏡花開朗的說話聲音,大概是在跟斗真玩吧。
「還是跟由宇姊姊玩比較好,跟斗真哥哥一點都不好玩。」
還可以聽見鏡花無理取鬧,斗真則趕忙安撫。
鏡花吵著要一起玩而讓斗真傷腦筋的那名少女,始終把自己關在健一的書房操作電腦。
這名少女美得令人窒息,但她出眾的並非只有外表,連言行與思考迴路都與常人大為回異。
他們倆看起來像是平凡的高中生,但事實並非如此,這點和惠早就看出來了,但她不打算過問。丈夫去世的時候是斗真陪在他身邊,而那位名叫由宇的少女,更曾經在和惠受到恐怖分子操縱,險些開槍殺死親生女兒時救了她們,是她們母女的救命恩人。
這兩人的突然來訪,是發生在三天前,那是一個下著春季大雷雨的夜晚。
那天晚上,門鈴的響聲讓和惠醒過來時,時鐘上的指針已經過了晚上十一點。
和惠正要起身,就發現有人拉住她的右手。女兒鏡花雖然已經睡著,卻始終緊緊抓住和惠的手不放。楓葉似的小手用力握住和惠的袖子,死也不肯放開。
從失去父親之後,鏡花就成天跟在和惠身後。是喪失至親的傷痛深深刻在幼兒心中,才會產生這樣的行為。只要一沒看到和惠的身影,鏡花就會用快哭出來的聲音喊著母親,一邊哭泣,一邊緊緊抓住母親,要母親別離開。
所以就連現在和惠也十分猶豫,不知道該不該撥開鏡花的手,去迎接深夜的來訪者。會在這種時間登門拜訪的,都不會是什麼好事,更何況家裡就只有母女倆相依為命。
「對不起喔。」
可是也不能這樣放著不管。和惠輕輕撥開鏡花的手,來到玄關前面。而且她莫名地覺得這乍聽之下再平凡不過的門鈴聲,其實極為急迫。
可以感覺到門的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