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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辦……?」
會長離開學生會室後,惠冷不丁地問了句。我當即起身。
「會長辭職一事,千萬不能泄露風聲。」
鯰川前輩頷首道。
「嗯,事情還有轉機。會長提過明天放學後才遞辭呈。在此之前,我們做些什麼吧。」
一旦被會長遞交辭呈便覆水難收。因此,得在此之前讓會長回心轉意。
讓一個心意已決的人回心轉意,著實有些厚無顏恥。然而我始終覺得會長在勉強自己。必須找出真相。
「我去找出會長的辭職原因。鯰川前輩,惠也是,大家都行動起來吧。拜託了。」
找出辭職原因,將其剷除自能迎刃而解。
見二人點頭,我匆忙離開學生會室。
「欸?姐姐竟然……」
我直奔學生會準備室,來不及坐下,將方才一事完完整整地告訴了早伊原樹里。早伊原沒想過姐姐會辭職,止不住地驚訝。她合上書,望著我,神情嚴肅。
「早伊原有什麼頭緒嗎?」
「沒有。毫無頭緒。」
「什麼都好,比如在家有什麼怪舉動。任何發現都行。真的沒有嗎?」
早伊原輕嘆了口氣。
「前輩,請冷靜一下。人家也明白時間緊迫,不過干著急解決不了問題。」
「……說的也是。」
我深呼吸,平復了下心情。如往常一樣坐到了早伊原的正面,翹起二郎腿。越是迫在眉睫,越要平心靜氣。
我得靜下心推理。站在會長的角度上思考。
首先分析現狀。
「……會長應該是迫不得已才辭職。」
「沒錯。姐姐是真心喜歡學生會。在家裡也老提起學生會。」
現狀就是,明明喜歡卻不知為何,不由衷地主動辭職。
「會長隻字不提辭職的理由,早伊原怎麼看?」
「恐怕是說不出口吧。」
說不出口。我霎時想到了各種可能。但難以斷定其中一種。這樣下去也不過白費功夫。
「得另闢蹊徑才行。」
早伊原的想法似乎與我不謀而合,她頷首道。
「……前輩,莫非沒察覺到什麼嗎?」
「沒有。會長坦白時我都驚呆了。」
聽我此言,早伊原盯著我的瞳孔。她的視線直直地挖進內心,叫人不禁懷疑起了自己。
「真的嗎?」
「……。是、是吧。」
會長坦白時我確有震驚。不過,比起別人多了幾分鎮定。
「說實話,我多少有點能理解。」
心底里多少認同了會長的做法。恐怕是,我早已察覺到了會長會主動辭職。
我感覺到了會長的不對勁。
「我早就有所察覺。……我得好好回憶起來。」
最初感覺到會長不對勁的一件事。
暑假。
蹊蹺之事不少。按時間排序,這是最初的一件事。思忖之下,恐怕這是一切的禍端。
暑假開頭,我和早伊原樹里去了夏祭。
最初感覺到會長不對勁,源於這件事。
***
離暑假還有兩天。長假前最後一次學生會。臨近放假,議題也沒多少,會議比往常早半小時結束。
換作平時,我會直接去學生會準備室,如今卻留在學生會室。我在座位上狂按掌機,SLG遊戲上失誤頻頻,害得我只能不斷重開。以至於無暇對話。
學生會室門口傳來不悅的聲音,聲線就女生而言略顯低沉。
「遊戲玩夠了嗎?差不多該聊正經事了吧。有話要說的是春君。可瞧你這樣子毫無停下之意。大膽說一句,這種態度除了惹人生氣之外別無用處,別這樣了好嗎。」
聽見這拐彎抹角的說辭,我緊盯屏幕,頭也不抬地回道。
「等下嘛。鯰川前輩限我明天打通關。這也是學生會的工作之一。」
「工作和人家,到底哪樣重要?」
「工作。」
「不對。」
「你。」
「不對。」
「讓你問這個問題真對不起。」
「正解。」
我隨口胡謅,卻讓她舒展笑顏。
說實話,我也玩膩了。我把掌機調到休眠模式,隨手放到桌上。輕聲嘆氣。
「不玩了?說好的工作呢?」
「是工作沒錯。我想找個借口罷了。唯有在學生會工作期間,我才能過上更好的青春。」
我和早伊原立下了約定,學生會工作結束後五分鐘內到達學生會準備室。即是說,只要我仍在工作,就無須去往早伊原那邊。當然啦,遊戲等於工作,這種事絕不會告訴早伊原。不過有了這層道理,倒讓我減輕幾分罪惡感。
我抬頭端詳起了她。她依舊散發著不可思議的存在感。劉海齊平,長發垂腰。頭髮好瞳孔烏黑得攝人心魂,與白皙的肌膚形成鮮明對比,整體給人一種強烈的黑白感。無華,如日本人偶一般。樸素,卻極具存在感。
她就是上九一色。
「更好的青春。」
不費一丁點面部肌肉,她雙唇翕動,重複了我剛才的話。
「你成績優秀,是學生會不可多得的人才,有交心摯友,在此之上,還有位可愛嬌人的女朋友。」
「被期中考試第一名如此揶揄,你才是學生會最不可多得的人才。早伊原雖說有副好臉蛋,可陪她只有累。」
「前兩條暫且不管,和女朋友一起豈能用累字形容?」
她雙手叉腰,嗔怪道。
「上九一色。你平時交往甚多,如今卻明知故問,那好,我來告訴你。」
我輕咳兩聲。她也站累了,坐到我旁邊。
「世界上的男性,比起女朋友,和朋友一起更輕鬆。」
並非我和早伊原的個例,而是普遍真理。話說,我和早伊只是偽裝情侶,也稱不上男女朋友。
和朋友一起,無需顧慮自己的形象。倘若對方是戀人,便只得處處留神。自然勞心費神。
「你的意思是說,比起早伊原後輩,和人家一起更開心,以至於樂極忘形載歌載舞。」
「倒也不至於。」
輕鬆和開心是兩碼事。或許不少人覺得和她一起更開心。如今討論的是輕鬆。
「那倒不如跟人家交往好了?」
我端量她的臉色,卻見她沉靜自若。換作早伊原,定要鬼魅一笑。她不解我視線的來意,側起了腦袋。
「聽好了。所謂的交往,得立足於雙方互相喜歡的喲……」
「『的喲』從你嘴中說出真噁心,請別這樣了。還有,人家並不討厭春君喲。」
「別一下子變成傲嬌啊。好感度都亂七八糟了。」
上九一色一臉平靜地告白,才叫人為難。
「我說啊,上九一色,再這樣胡說我要誤會了。」
「沒關係。人家只對春君一個人說。」
見她滿嘴甜言軟語,我猛然一指。
「Doubt!」
見我不上鉤,她悻悻嘟噥道。
「……人家只是模仿了一下我利坂智世。」
我嘆了句「怪不得」。
「你說的本來就不對。人家和誰一起都覺得累。唯獨你。」
這倒也不假,畢竟她只在我面前露真面目。
「我沒說錯。換句話說,在你眼中誰都是戀人,唯獨我是朋友。結論便是,你水性楊花。」
實際上,上九一色是例外。
「啊,可別對學生會成員出手喲?」
略微言重了,我便調侃地添了一句。
學生會內禁止戀愛。這是一貫的傳統,藤崎高中的校風也是注重傳統。可是,今年會長不知搭錯了哪條筋,竟然准許了學生會內戀愛。
她眉頭一動。
「傷心了。」
說罷,她眼角泛起了淚光。這硬擠的眼淚,看得我嘆息不止。
「對不起咯,撒謊精。」
「人家不會輕易饒過你喲。」
聽似在鬧彆扭,語調卻格外輕快。閑聊了這麼久也夠了,我終於進入正題。
「上九一色,我有件事想問你。」
「終於來了。什麼事?若想問如